来人约三旬年纪,身材与花巍仿佛,相貌精悍干练,青衣小帽,乍看像个花府中的普通常仆,但足蹬一双护院武师的薄底快靴,抬袖施礼时更隐现缚在手腕上的黑色袖刀刀鞘,显得身份非比寻常奴仆。
那人木无表情,简单一揖,开口便道:
“家主。”
这等礼数显得实在不够恭敬,但花焕州却似不已为意:
“长胜,城内可有消息?”
“寅时城北有报,找到两个更奴,他们只说是在黎明时分收了艮四阳的银钱,告知不准声张。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唤来同伴将几具尸首抬走,再将香火街的打斗痕迹清理干净。”
“死者什么身份?”
“都是四海英雄会的刀客,里面有一人却被更奴识出,竟然是转轮庙的奉经法师离尘。”
“云歌挎刀离六道?!”
饶是花巍一向镇定,也未免有些吃惊:
“竟连南方白虎海的三枭之一也杀了?难道说是四海起了内讧?”
“正是,城南辰时来报,南市杀生档在升市时分,也恶斗了一场,死伤了不少人,其中为首的郝大勇带着几个亲信正在四处拿人搜杀。”
“想来他必是怕南市虎纠结党羽反过来扑杀自己,同时也为了尽早在南市站稳脚跟,所以一边在找南市虎,一边铲除与自己有宿怨的刀客。”
花巍眯起了眼,继续道:
“想来‘四海英雄会’应该还不知巽九朝后来发生的事。”
长胜面无表情地点头:
“不错,那信报说,郝大勇犹如疯子一般,只袒着左臂,当街持刀而行。随走随以刀背拍击各肉铺的招牌,口称疯虎巽九朝背叛了四海,已死在城北。现在他自己是城南新提刀,顺从他者为兄弟,皆袒左臂;誓随疯虎者为死敌,都袒右臂,以此辨识敌我。结果不多时,十铺倒有九空,众多屠夫皆带刀斧,袒臂而出,分作两派互杀,杀生档血流成河,惨呼痛号声不绝于耳,如同魔劫炼狱一般。”
花巍听得皱起了眉:
“‘四海’张狂!胆敢接连两日聚众械斗!可恼!可恼!”
说罢桌子一拍:
“出了这等大事,城南少司牢却死哪里去了?!”
“城南少司牢上月称病,已辞官返乡去了。”
“什么病?还不是怕了那几把杀猪宰牛的刀!”
花巍口中说着,却也颇有几分无奈。
焕州的地方恶势力日渐抬头,“折山水”吸财捞金,为祸尚少;那“四海英雄会”却暗附“潜龙”大逆,明仗焕州屯野军势力,包赌包娼,为所不为,近几年来闹得实在猛烈。
放眼云歌城,以州牧署、大司马卫、承王府的三足鼎立为中心,长生庙以下诸神庙均坐落在城北,取其北望长生大殿与圣峦之意。
花府以下各级官吏与天启豪门的宅邸位于城东,富绅大户与一些低等士族居城西,其中也不乏少数顶着官帽的买爵商人。
城南则是平民乃至生仆的生活区域,鱼龙混杂,街市妓馆,酒肆肉档,比比皆是,人口众多而难于管理。
城中三府戒备森严,自不消说;城东也多有家将、护院武师、门客等守卫;城北是各神庙所在,兼有出了家的离六道镇着,倒还算太平;只是那城南与城西,“四海”徒众甚多,斗殴、诈骗、拐卖、谋杀的恶事三天两头都有。
刑班捕快或疲于奔命,或为虎作伥。各种赏罚手段都使尽,也丝毫不见起色。纵有一两个拘住的,焕州大司马那里稍候递来两指宽的纸条,便只好捏着鼻子乖乖将人放走。
临走前,往往还会张狂地放句狠话:
“谁请爷进来的?速将爷再原样送出去!不然明天路上见红!”
想来这两处的少司牢,也实在不是人干的,无怪城南那位情愿告归田园。
花巍揉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断然下令:
“四城张榜,采纳治安对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