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有歌无舞,时间有限难度不小,在排练之前,我想对你们所有乐师说几句话。”
鸨儿二话不说,一拍双手,顿时所有的焦点,只在花忆蝶身上。
焦点妹花忆蝶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一双双闪亮的眼睛:
“各位姐妹,花忆蝶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想来,你们在青楼里苦学乐器,为的是在火坑苦海中,用自己的技艺而非姿色身体取悦于人。”
目光更亮,烁动着认同,与对命运的不甘。
“今天,你们将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一首曲调奇特的歌,一种不熟悉甚至有些别扭的演奏方式,一次未曾排练过的双人唱……我知道这很难,难到几乎不可能。但我想,只要你们愿意帮我,就可以以此机会来证明你们自己:你们可以的!你们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用音乐来获取财富!用音乐来换取自由!花忆蝶拜托你们了!”
期待着全场掌声。
结果没有,不免有些讪然。
但接下来,花忆蝶发现这帮妹子们在用实际行动说话。
缺少音响设备,是不可避免的硬伤,但人的智慧是可以汇聚,可以爆发的。
没有架子鼓,鼓师取出几面大小皮鼓,在鸨儿的指点下,咚啊咚地居然打出了节奏。
看来鸨儿当年也是个实力型的选手。
没有贝司,琵琶师增设一名,蕊娘抱一面式样怪异的五弦琵琶,耐心地和那个小姑娘一遍遍地弹个不休。
没有沙锤,花忆蝶别出心裁地叫小婢女们弄来些米,装进木盒中,让竹儿拿起来抖上几下,倒也有模有样。
接下来是匆匆而就的排练,花忆蝶发现自己的声线比蕊娘略高,只能作主唱。蕊娘拨着五弦琵琶,与她一边边地合声,众样乐器一件件加入,鸨儿指挥若定,但鬓角仍不免隐现汗珠。
生平第一次,依依楼这群长期处于幕后台角的歌者乐师们,在心中油然而升起这样的感觉:
过去宛若行尸走肉。而今晚,自己是在用生命去演奏、去歌唱!
……
小婢女怯怯地第三次过来提醒花忆蝶:小承王催问何时能听到歌声?
同时汇报观众席的情况:女客又走了两位,男宾倒是全部幸存,不过或醉或困,半数已东倒西歪,李然公子吩咐舞伎们又跳了一支舞,小承王唤厨房备醒酒汤,并要求重重放芥末和青蒜。
辣不醒他们就辣死他们?
这家伙真够狠的。
花忆蝶长吐一口气:
人力有时尽,看天意吧。
“鸨儿姐姐,时间仓促,我们现在便过去。各位,这次无论成败,花忆蝶都会尽早奉上银钱,绝不食言。”
“小姐千万别如此称呼奴家……依依楼今番连累了小姐,已是愧无己地,怎敢再让小姐破费?”
花忆蝶越过拼命摇头拒绝的鸨儿,看到众歌乐伎眼中的跃跃欲试,果然是常熬夜的,不见有什么疲色。
“这笔钱我一定要给,不是为了你们之前的演奏,是为了谢谢你们,为我一人的表演,付出如此辛苦的努力!我知道这样做很俗,但是无论如何——谢谢大家!”
她未按礼节——实际也不知这种上对下的场合该怎样施礼——深鞠一躬。
鸨儿先骇然,再一跺脚,带着众人齐刷刷跪下:
“奴婢们谢谢小姐!”
很多人紧握乐器,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刻,泪水只为感动而流。
这一夜,注定与众不同。
这一世,被侮辱,被歧视的灵魂,将要正视这个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