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衣楼众女来到快活楼时,那对双胞胎店小二正送走最后一批主顾,准备掩门上闩,见徐晚晴一行到来,顿时满脸堆笑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店堂里,早已端坐着两位强者,无双花影与无双风烈,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好奇地张望着中庭间那株高大斑斓的“百里花嫁”,先前背在身后的那具硕大红匣,正放在手边,看来里面必有极为重要之物,才使她寸步不离。
韩少卿扭捏着始终不肯去见老情人,花忆蝶也不废话,只带着兰儿下楼,简单两边介绍一下后,便让徐晚晴开始着手彩排。
徐晚晴虽不懂武功,但毕竟见多识广,面前两名年轻男女高大俊美,仪表不俗,目光炯炯有神,知道不是寻常杂戏伶人,心中大喜之余,对花小姐的信任和感激又多了一分。
青衣楼歌乐伎见到花小姐,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熟练地摆定乐器,开始调弦定音。有几个好奇的忍不住偷眼观瞧那两名新舞者。
只见他俩在耳语一番后,这白净俊俏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柄极细的翠色短剑递了过去。
那名乍看算不得美貌,再看却感觉有着难言魅力的女子接过,掂了两下,朝一处角落抬手便是一劈削加一挑刺,动作轻松,连衣袂都未扬起,却是迅疾如电,出手辛辣凶狠。包括花忆蝶在内的众人刚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得喀嚓一声,她身前一张椅子顿时散了架,把所有人都看得傻了眼。
“烈,不要使这么大力。”
无双花影微皱下眉,淡淡提醒道,好像刚才不过是一个彩排的失误。
“许久没用剑了,不习惯。”
众人张大了嘴一时合不拢来。花忆蝶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开口,便看见双子店小二领着一位掌柜模样的瘦高老者,急匆匆而来,那老人面带嗔怒道:
“喂姑娘,我家主人一片好意,为了青衣楼明晚的歌舞,今日特地关门歇业,方便你们在此练习。你非但没一个谢字,反倒打烂了我店的家什,这却是何意?”
看来老掌柜并不认识花家大小姐,只道那群人都是青衣楼的歌舞伎。虽说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但毕竟人家是花小姐请来帮助自己的救星,徐晚晴当下也只能赔笑脸道不是:
“掌柜的实在对不住,这下真的是无心之失,敢问这把椅子价值几何?我们赔偿于你。”
“哼!徐妈妈,非是我韩博不讲道理,计较几个铜钱,但这段时间快活楼为你青衣楼百般照拂,免抽头,送茶食,总共付出多少,想来你也自心中有数。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种只出不进的亏本买卖,怕是等得你们囊中鼓起,我们却要关门大吉!”
这老掌柜看来是一直反对快活楼为青衣楼提供场地服务的顽固派,这番话完全不留余地,夹枪带棒,说得徐晚晴面红耳赤,花忆蝶也一时想不到好的台词来回嘴。
正在这时,楼上一阵急促脚步声,同时传下来熟悉的声音:
“韩博!”
老掌柜抬头看去,大感意外:
“少爷?你不是一向只愿呆在后院?今天为何来此——”
矮墩墩的韩少卿气急败坏地一路赶了下来,酒槽鼻子格外红亮。他见老相识徐晚晴被自己的老仆训斥,担心她面子薄受不住,便牙关一咬,决定还是出面劝阻:
“青衣楼徐妈妈于我亦客亦友,你不可对客人无礼!桌椅去换过,此事不用再提!”
“少爷!”
掌柜兼忠仆的韩博,急得要哭,苦口婆心地劝谏道:
“前日账房刚告诉老奴:本月店中收入不见增多,反而为了青衣楼,多支出七两银,老奴实在不能眼见快活楼作这无谓开销,不然日后地下,老奴无颜去见老爷!”
花忆蝶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个老守财奴。
七两银,对普通人家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对快活楼这种云歌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饭店而言,每日利润,怕不在此之上。老头子忠心耿耿守护韩家家业没错,也实在也太抠门了。
韩少卿生性豪爽,听了老家人的话也是哭笑不得,但有父母托孤在前,之后又相守多年,终是有一份对长辈的尊敬在心头,所以只得连哄带劝,才让店小二将直抹老泪的他带回去休息。
等一切平静下来,他才想起,身后还一直站着一个自己多年想见又怕见到的人。
“是你?”
徐晚晴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脸一苦,举袖遮面,头也不回地逃回楼上,一边口不择言地大喊了一句日后沦为终身笑柄的名言: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