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忆蝶板着小脸闷闷地喝汤,边听着这对完美夫妇的对话:
“夫君今日喜上眉梢,可是有甚么好事?”
“涵儿有所不知,庞公公差人传讯于我。忆娘选秀成绩已定,是首日的第一名!”
“当真?”
母亲夸张地拍手:
“如此恭喜忆娘!”
“正是!我断定忆娘必会是我焕州第一秀女,此诚花家尊荣至幸!涵儿需择日到庙里敬香诵经,感谢长生大神庇佑我太寒山!”
父母欢天喜地执手相对,乐得合不拢嘴,花忆蝶抹了抹嘴,自去盛第三碗丹凤朝阳汤。
花巍与雪轻涵互视了一眼,雪轻涵眼神黯淡了一下,旋即强打起精神来哄女儿开心:
“忆娘,今日的羹汤味道如何?”
“很好。”
父亲见母亲的热情未起到效果,也凑了过来:
“忆娘,前几日鎏金坊里送来的簪子图样,你可有喜欢的?爹明日便派人买来。”
“没有。”
“忆娘……”
花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宝贝女儿,花忆蝶放下碗,抬头静静看父母面带:
“爹娘慢用,忆蝶吃饱了。”
……
望着女儿的背影,花巍夫妻对视了一眼:
“夫君,你说那御选名册上,忆娘是第三名——”
“正是,云家的那个小妮子位列第二。”
“她却是第二名?那第一是?”
“是越川海国的一名女子,传说是海帝宗室,姓名尚未得知。”
雪轻涵叹了口气,面带不愉:
“姓甚名谁又有什么打紧?南夷海邦不识王化,想来那女子纵然美貌,却必是言行粗鄙,至多只可得一时圣眷,当无所虑。倒是云家的那位……未来与云后定然互通声气,我恐怕将来忆娘在宫中行走会如履薄冰……”
“唉。”
花巍放下筷子,浓眉锁成一个死结:
“涵儿所言正是我所担忧之处。自从当年那件事传出宫闱之后,长生正统再未册封过我族一妃一嫔;我太寒山也为避嫌疑,再不与皇家血脉缔结姻缘。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如今官家此番举动,实在让人不明所以,我思前想后,恐怕是背后有人作祟。”
花夫人的眼中透出骇然神色。
“夫君是说:云后欲报复我们花家?……那,我们忆娘她岂不是——”
“夫人放心。”
花巍拍拍妻子的手,柔声安慰道:
“灿京那边,我定会在忆娘进宫前便里外安排,上下打点。宫中有庞公与我几位故友时常于官家面前走动,量云后不至太过跋扈;京城里还有大总管和花老二在,忆娘未来若有事,他们亦可相助。”
“可是夫君,我还是放心不下忆娘……”
花巍站起身,走到妻子的座位之后,轻拥她的柔弱双肩,仰天太息道:
“我又何尝舍得……忆娘,爹爹对不住你……”
言语间,这个手握地方大权,执掌万民命运的焕州牧,眼角也泛起一点晶莹的光。
……
接下来的几天里,花家按嫁女礼仪,采买物品,定置衣裙,打造首饰,进香祈福……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南庄那边得知小姐入选秀女,也送来了大量的猪羊菜蔬。
不仅焕州牧一家如此,每天遴选的秀女增加一名,云歌城内便多一家张灯结彩地大肆操办喜事。虽然天子婚配亦随俗礼,册封之前未行六礼,尚无名份的秀女们都不算正式结婚,但在民间,秀女的父母家人们仍会当作是自己女儿出嫁,为的是祝福她们有朝一日,可以入金册,封大妃,乃至睥睨后宫,凤仪天下。
……
花忆蝶在闺中的最后十天,一晃而过。
终于——
当花忆蝶再次将小承王的密信揉成小纸团掷进篓中时;当小承王在家中声色俱厉地向“折山水”心腹们交代一桩大事时;当庞公公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开怀地大啖各种美食时;当凤女官关起门来和访客“复查”遴选成绩时;当焕州秀女名册上记录下第十人的名字时;迎接焕州秀女的花贡船从灿京驶来,停靠在了云歌城北九音河的码头上。
这一天,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