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天犬,我不是那个意思。”啸天犬这一出太过突然,连后羿都感觉有些不适应,“那个,我先走了,二郎,看好你的狗,别让炖了啊。”
知府衙门,知府大人刚刚下轿,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捕快便问道:“大人,这禁/书令真要撤吗?”这几个衙差欺上瞒下,在执行公务期间,可是捞了不少油水,这禁/书令一撤,该抓的不能抓了,该打的不让打了,那谁还会往他们手里塞银子求他们手下留情,这么好的财路岂不就断了?
“禁?老子先禁了你!”差点冲撞了大恩人,险些铸成大错。还禁,有病啊?莫名其妙!回来这一路,坐在轿子里,琴知府心中就如同有一面大鼓,敲得心悬在那里砰砰直跳。这个时候这些不懂事的衙差却在此时跟他提什么禁/书令,那不是自触霉头吗?
琴知府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进后衙,“你们都退下吧,本大人想静一静。”
“是。”
于是,丫环、仆人、衙役一看到这位爷今儿个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嘴,一下子走了个精光。琴知府走进内堂,推开暗阁的门,很自然地走到一处桌边拿起一柱香点燃,走向正前方的一座香案,案上两支长烛静静地立着。这暗阁摆设很简单,就只有两张桌案,一张靠近门,放着些香烛冥纸,另一张便是这正前方的香案。琴知府点亮长烛,手中握香向后退了几步,望上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将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向后退到原地,跪在地上,望上又是拜了三拜,神情肃穆,动作虔诚,每次都额头触地,似是犯了什么弥天大过一般。
磕完之后,站起身来,明烛高燃,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一排排呈阶梯式的灵位,这便是他琴氏历代列祖列宗的灵位。而灵位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画里是一个绝代风华、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玄衣墨发,墨扇轻摇,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豪气干云。身边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黑瘦男子默默地站在他身旁。这人不怒自威,面容沉静,明明一身肃杀黑衣,却因着唇角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然笑意,让整个画面都看似暖和了一般。
烛火摇曳,光影晃动,暗阁中的光线也时强时弱,那幅画上的人越发让人感觉神秘莫测,高高在上,越发不可冲犯。
想着,双手抱拳,鞠了三个躬,口中念念,“得罪,得罪。冲撞了,真是冲撞了。”
但又有些庆幸,若不是因为侄儿的那幅画,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带人亲自去查禁/书,因为他就不怎么相信那救侄儿之人长得当真会那么像他们族的这位大恩人,但他还是想确定一下自己所想。在他的想法里,顶多就是长得有几分像而已,哪里会真往‘这就是二郎神’这方向想,所以就亲自去了。毕竟,神仙哪会那么好遇上的。但现在,他信了,而且隐隐地后怕。若是自己没有亲自去,若是只是派了这些不晓事的差役横冲直撞地打上门去,当真将人锁了来,要打板子,那可就真是大条了。到时,要让他如何收场?听琴生说,给他丹药的这位公子叫杨二郎,自己当时说什么来着,说这一定是假托姓名。而且敢取“二郎神”中的“二郎”为名,简直就是对他们族中这位神衹的不敬,当时还为此跟侄儿发了几句脾气。现在想来,还真是,还真是,唉,要是当时自己有那么一分的相信,也不至于大闹月观啊。想起今日,那人淡漠的神情,虽然不是生气,可还不如直接生气呢,至少不用猜了。——到底有没有怪罪?而且,当时,散发披肩,犹有水渍,难道!不会是
!!!
在-洗-澡??!
这三个字宛如三道霹雳轰得他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差点眼前一暗,感觉仿佛天都向他斜斜地压下来了。
这回,是真冲撞了呀!这不叫冲撞还能叫什么?他有些无力地想着,顿时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粗豪武将的锋税和金戈铁马的百战精神,像个被挫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仔细想想,怪不得当时,他要踹门,那黑瘦男子一下便挡在门前死死护住,被抱在怀中的书掉了一地,都顾不得了。那架式似乎生怕他当真冲将进去了,冲犯了房中之人。
“琴默瞎了眼,冒犯真灵了”他说着,仿佛祈求原谅般抬起头仰望着那画像上之人,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内敛,他猛然想起在月观时,那些话:
“不知知府大人能否停下禁/书令?城中百姓已经人心惶惶,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引起民怨。大人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故事,兴师动众,累已累人,实在不智。也,非百姓之福。”
对,现在应该立刻发布公告,停止禁/书令。说着,走出暗阁,
“来人呢!”
“老爷,有何吩咐?”一个小丫环进来问道。
“去把师爷给我叫来。”
“是。”
月观,因为杨戬到这里时,已经过了未时,进入申时,所以这接风宴便只得设在晚饭上。晚间,茹月师太引杨戬一行出了侧院,由韦护和法戒作陪,在观月台为杨戬接风。茹月师太在此设宴已是对杨戬的特殊礼遇。观月台,是观主平时招待贵客或者特殊客人的地方,堂中,海梅家具也很有特点,雕刻的内容都和赏月有关。那些莲花、鸳鸯、荷叶,藕节,无不自然生动,是扬州木雕工艺的代表作品,雕刻风格古色古香,处处透着雅致古朴的味道。台下,便是瘦西湖。月观本就建在山上,这观月台又是此间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凭栏远眺,近乎整个扬州城都在眼底。
菜过五味,天色尚早,幕色稍迟,这时一轮弦月却早早地偏到西边去了。站在观月台上,远远望去,月光映在这唯美如画的瘦西湖上,湖面上波光粼粼,西月独挂,星星似乎都藏了起来,整个天空干净如碧,远处湖天相接,这月便成了亘古不变的主导。今夜,月光皎洁,清纱曼舞,笼罩在瘦西湖上,如同一个美丽的仙子挽纱沉睡在这片美丽的扬州大地上,使人不忍打扰。在这里,月光和湖水相溶,云影和山影相连,一起构成了月观这独一无二的迷人月夜。众人一边赏月,杨戬一边和这师太寒暄着聊了几句。杨戬和这师太都是辟谷多年的神仙,一顿接风宴下来,都只是浅尝辄止,倒是后羿领着两个童子、一个沉香把这桌虽然全是素,却全都是扬州特色,色香味俱全、美轮美奂的丰盛佳肴尝了个遍,顺带着韦护和法戒都感大饱口福。席间,韦护酒瘾发作,私自拿出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不顾形象地就着小菜喝起来,全不顾旁人在侧。茹月师太礼节性地笑道:“韦护长老真是豁达洒脱之人。”
韦护浑不在意地又猛灌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微带着酒意,无不得意地脱口而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坐。”
哪吒和白鹤童子对视一眼,看了看正在淡淡地举杯品着香茶的杨戬一眼,杨戬悠然地望着湖天相接处,天上水中的两个月亮交相辉映,——他赏月,喝茶,对韦护这话仿若浑然未察其味。哪吒拉了拉陪坐在最末位的刘沉香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白鹤童子和哪吒悄无声息的离开座位,猛地抱住韦护的两只胳膊,同时刘沉香已经跳到韦护身后一把挽住他脖子,三人一起用力,将韦护倒拖出去,按倒在地上。不由分说,一阵乱踢。
“掌教,这?”茹月师太脸上带着些微诧异之色。
杨戬只管赏月,并不理会。后羿解释道:“师太不必管他们,三个孩子在帮执法长老醒酒呢。”
“是。”茹月师太听之,便也释然了。
韦护顿时清醒,挣脱起来,跳脚道:“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想造反啊!”
白鹤童子执阐教礼,表情凝重,“佛教妖僧,赶紧从我韦护师兄的身体里滚出来,否则,我等可要以阐教教规处置了!”
“无量天尊!”茹月好似明白了些许,低首口念道号。
“阿弥陀佛——”韦护居然顺口就回应了一礼,俨然一副有道高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