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子合兮,我便活兮。于子悦兮,我便悦兮。天涯海角,万天万地,与子同游,相知相惜。魂生魂寂,再不分离。”
不知世间又过去了多少时日,鸿钧依旧站在天道大阵中,久久地凝望,久到他自己都感觉有些麻木了。他看着大阵中央,静静飘浮在半空中的那颗蛋,泛着柔和的五彩光华。混沌之心就被封印在那里面。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他,终尝所愿。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哪里空落落的?明明自己拥有整个宇宙,拥有世间最至尊至贵的地位和无人能及的权势,为什么却觉,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为什么这么安静?
鸿钧老祖突然觉得,紫霄宫从未像现在这般安静过,太静了。或许以前老鸿钧一心想着封印混沌之心之事,根本不会注意到,——当紫霄宫只剩他一人时,这宫殿的空荡死寂。随着混沌之心重归大阵,执念消散,他心中顿时空相,灵台从未有过的清明,这颗渐渐平静下来的心也才会感觉到周边的冷寂吧。
以前,还有昊天瑶池陪伴宫中,他们成立了第二代天庭后,宫中也常有弟子前来拜望、请安,现在不仅弟子们好些时日没来,连五方五老也离去了,理由自然是“由混沌之心这么强的灵力气运,无须再劳他们输送灵力辅助天道大阵。”甚至临走前还酸溜溜地嘲讽道:“世间万物,枯荣生死,本就遵行一定的规律,循环有道,这里由混沌之心自行运转即可,你这天道大阵不是辅助,而是鸡肋!”当时,真是把这个紫霄老祖气得不轻,想要和他们辩驳几句,耐何他们已经消失在虚无之中。
如今,若大的一个紫宵宫,竟然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如同孤魂野鬼。他突然感觉,宇宙之主又怎样?这种无上尊荣带来的喜悦呢?道贺呢?我的顶礼膜拜呢?人呢?都去哪里了?难道这就是宇宙之主的尊荣吗?只能一个人独亨,这份尊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尊荣?鸿钧表情麻木地走出天道大阵,不知不觉地回到紫宵宫的一座偏殿。他似乎是有些累了,习惯性地坐在大殿上首的一处桌案前,以手撑额。却不经意间,抬头望了望对面。
只见,伏羲正恣意地坐在他的对面,下棋,谈笑,动作如行云流水,神情恬淡随意,对他谈不上尊敬,也谈不上不尊敬,似乎总是无所顾忌,随性而为。就像他的尾巴,他从来不在众神面前展露龙尾,可每次到他的宫中,却穿得甚是随意,一身银白素袍坐在他对面下棋,袍下那条龙尾就不知不觉间露出袍外,悠悠然拍打着地面,那感觉甚是祥和,有时甚至带出了调皮的节奏感。偶尔,那尾巴无意识地胡乱扫动了一下,碰倒了周边长明宫灯或者其他家什,伏羲也只管低头观看棋局,对他眼中略微的不满视而不见,但整体的气氛却是那样的和谐,让鸿钧哭得的心都有了却只能连连苦笑。虽然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师徒名分,但在伏羲面前,鸿钧的一言一行一直以师长自居,亦或者说亦师亦友。对于伏羲身为神王,穿着举止如此随意,鸿钧总是喋喋不休,啰里啰唆。对此,伏羲似乎只管低头下棋,压根充耳不闻。但鸿钧,却依旧不厌其烦,滔滔不绝,从未停止过。下次来,衣服该怎么穿还怎么穿,尾巴该怎么放还怎么放。
“恭喜你啊!”那人似乎就坐在对面谈笑风声地祝贺他。
自己怎么就把他给杀了?怎么就走到了这一天?鸿钧似乎不敢面对这些影象和回忆,下意识地又出了紫宵宫,却觉无处可去,走着走着,脚下不知何时,又走在了天道大阵中。
不远处,那闪着五彩神光的混沌膜晶飘浮在大阵的阵眼中,静静的,泛着柔和的无比神圣的光华。那光华似乎亘古不变。
鸿钧看着它,许久,许久,那蛋也沉默着,许久,许久。
“伏羲,你说话。”
蛋依旧静静地,沉默着,泛着柔和的光芒,毫无反应。
“说话!”鸿钧几乎用吼的,色厉内荏,厉声道。
终于,蛋有了一丝反应,里面发出了久违的清朗温润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如同虚无飘渺的云雾,让人无法确定那声音究竟源自何处,仿佛是出自天外。
“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鸿钧竟无言以对。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说无可说的地步了吗?也许,是吧。
蛋中似乎轻叹了一声,恢复了沉寂,鸿钧也变得沉寂,仿佛成了雕像,更显麻木了。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发髻散乱,浑然像个疯子。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也许是下界的几年,也许是几百年吧。
当陆压到访时,便是这么个样子。鸿钧仿佛成了一尊除了眼睛还在发光其他部位都已经风化的雕像。
“现在,你得到了一切,你满足吗?”
“陆压,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有什么可嘲笑你?”
“这——”
“鸿钧,你——,后悔吗?”陆压背负双手,与之并排站立在天道大阵中,目光放空,看着视线中还在闪闪发光的混沌之心。
“不悔。他变成人的样子,有了人的思想感情,一个不慎便会乱了本座精心安排的天道运程。混沌之心就应该呆在天道大阵中,为众生灵谋取生机,雨露均沾。”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如果我说,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