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闭上了眼,他还是看得见她,用他的心,看见她坐在没有开灯的琴房里,看见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把她渲染成一个银色的发光体;她在他的心里发着光,让他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她……
唐蜜儿走到霍峻熙面前,透过月光看见他安安稳稳的睡脸,他一向紧锁的眉心松开了,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他看起来就像个卸下武装的小男孩,不再害怕有人来抢夺他心爱的玩具或是棒冰。
她走回房间,取了丝被来为他盖上,顺便把他垂向地面的大手拉回他的胸前。卓越说得没错,他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崩溃的。
跪坐在躺椅旁,唐蜜儿忍不住伸出手抚摸霍峻熙的脸,充满了柔情与怜惜,来来回回暧抚着他融化了寒冰的脸。男人,也是需要被疼爱的……
而她,想做那个可以疼爱他的女人,想为他找回一切失去的温暖。
“熙哥啊,听说他的父母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就将他抛弃在孤儿院的门口了,还好院长有晨练的习惯,一早就发现了他,之后熙哥就像只没人要的小狗,所以他被魏明坤领养后,十一岁就自立。”
说到这里,卓越顿了顿,并偷瞄了一眼真感伤的唐蜜儿,随后又继续着。
“所以对熙哥来说,接受像我和韩洛这种人是容易的,因为他看透了人性的阴暗面,知道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好与坏,但是对于真正美好的人事物,他的接受能力就不是那么强了,因为不论如何,这个社会给他的影响实在太大,大到他不能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真感情,不管是夫妻之间还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他都很难相信。”
卓越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多?为什么?唐蜜儿轻轻把脸伏在霍峻熙的身边。她多想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遇见他,如果来不及,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也好,可是……她不想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才遇见他……
她想给他的,只怕已经给不了,只怕……来不及给了……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霍峻熙伸伸懒腰,睁开眼睛,却看见唐蜜儿斜跪在躺椅边,小殓枕在自己的小手背上,睡得很不安稳。
他竟然就在躺椅上睡去……想起昨夜的琴声,想起她一遍又一遍为他弹奏着摇篮曲,想起她那如月光般的温柔……他竟然就这样睡去了,而她这个傻女人,竟然趴跪在他身边一整晚?
霍峻熙轻轻从躺椅上滑下来,将还跪在地上的唐蜜儿拦腰抱起,他那样轻手轻脚,想要把她抱回房里,让她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嗯……”唐蜜儿轻轻申吟了一声。
一直弯跪着的膝盖突然失去了压力,反而让唐蜜儿觉得两腿麻麻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唤醒了她的知觉,把她从梦中拉回现实。
“早安。”霍峻熙望着她惺忪的睡眼,温柔的说。
“喔……早安。”唐蜜儿躺在他的怀里,口气是姣羞的。
“对不起,害你跪在地上睡了一晚。”霍峻熙心疼的道歉。
“没……没有啦!”她才不好意思呢,她可是趴在他身边,盯着他看了一整晚。
“谢谢你的摇篮曲,真的很有效。”霍峻熙也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在女人面前睡去。
“别谢我……要谢谢萧邦,是他写了那么动人的曲子。”唐蜜儿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像是羞怯,又像是喜悦。
“不,动人的是你,是你让摇篮曲有了灵魂。”霍峻熙很真诚的说。
他的鼻头酸酸的,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这么可爱,倔强也可爱,生气也可爱,温柔也可爱,弹着钢琴也可爱,还有傻得跪在地上睡了一晚也可爱。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女人?可爱得让他想一直紧紧拥抱着她,可爱得让他不想放开她。
唐蜜儿的脸又红了起来。他不是不擅言词,更不会说甜言蜜语来哄女人吗?怎么刚刚那几句话,听起来甜得像要腻死人一样?为了掩饰她的羞窘,她只好说:“动人的是萧邦啦,他一生都奉献给钢琴,十六岁就因为旺盛的创作力而赢得天才神童的美誉,更是有名的钢琴诗人……”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霍峻熙突然打断她。
“喔……对不起……”唐蜜儿讷讷地说:“我说这些你一定不喜欢听……”
就像每次在爸爸与小妈面前,只要她提起什么钢琴、作曲家,家人就会一脸的不耐,说什么,弹钢琴又不能当饭吃。
渐渐地,她不再多说些什么了,每次在家里就是静静坐在一旁,把什么琴啊梦啊都锁在自己的脑子里,然后小妈又有话说了,她说她沉默得像只小羊,根本没办法让她感到任何母女之间应有的互动。
是的,她不仅没有办法与小妈好好的沟通,还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弄得连一向沉默不语的小妈都对她起了反感。
而现在,连霍峻熙也对她不耐烦了,她还以为他喜欢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也喜欢萧邦的摇篮曲,她以为他和她一样喜欢钢琴的声音,就像不会弹琴的爸爸喜欢妈妈弹琴一样……她以为他会懂,会懂琴音带来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