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哥要求见到活人,卫鱼在壮汉的看守下,与众人一道下了山。
其实,卫鱼能够理解卫新一口气打上山的原因,卫家乃是大越最鼎盛的武将世家,卫新又是嫡长子,这群乌衣族的蛮夷敢在他眼皮子下动他的妹妹,就是扇他和卫家大耳刮子。
此时,太阳西下,暮色苍茫,大山中光线不足,就连梁束也要小心翼翼,可是,在他们前方,陆息彻走得格外焦急,看在单纯到底乌衣族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将乌衣族族人的事放在心上,愿意为乌衣族奔波。
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卫鱼蹙起眉尖,微微眯起眼睛:赵剑人在帮她争取时间。
可是,他为何要帮她?
来古青寨当账房先生,分明是他自己的意愿,闹出这件事,他为了在蛮夷手中保命,应该向着乌衣族人才是,何必管她的死活?
因此,卫鱼暗暗怀疑他上山的真实目的。
古青寨南门已经关闭,古朴的砖墙上站着满满一排的弓箭手,正紧张地与墙下强有力的军队对峙,他们带着保卫族人赴死的决心,面容愤怒,眼神凶狠,誓死捍卫后方的父老妻儿。
“女人,你站上去。”梁柱推了推卫鱼,又斜了想跟上去的梁束一眼,“你留下,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
“堂哥!”梁束咬咬牙,看向卫鱼的侧脸,说道,“她会害怕!”
卫鱼那么瘦那么小,他们古青寨这一群大老爷们合伙欺负她,他心里都为他们臊得慌。
忽然,一只手在梁束肩膀上按了按:“我陪她上去。”
陆息彻目光淡然,看向梁柱:“你若对我不放心,便一起上去。走罢。”
梁柱面露讶异,对陆息彻的殷勤格外疑惑,不过,又想想此人颇有主意,说不定能化解此次危机。
“那么,我们该如何向他索要财物和粮食?”梁柱点点头,之所以对陆息彻抱以信任,是源于他那句:能从乌川县官员手里诈到东西。
有东西,总是不错的,他们古青寨便是因为太过穷困,所以一直被族里排挤,受族长的辖制。今后这整个山寨总要交到他手里,他可不像他的父亲,总是喜欢看族里人的脸色行事。
因此,陆息彻的话点醒了他,到手的东西是用来利用的,否则便是浪费,卫鱼这个女人本就该死,在她死之前为古青寨做贡献,也不枉他们费心思将她掳来。
陆息彻思索了片刻,面无表情,冷冷答道:“你先要求一件他们做不到之事,然后讨价还价,再要粮食。”
梁柱认真地点点头,像是完全听进去了。
梁束皱着眉头拍开陆息彻在他肩头的手,不赞同地道:“卫姑娘只是个弱女子,你们居然还要拿她换取利益……哎……”
梁柱横他一眼,狠狠地道:“由不得你唧唧歪歪。”
卫鱼在壮汉的拥簇下登上石墙,石墙年久失修,若脚步重了,边缘处还会掉下石屑。她站稳之后,往下望去,只见墙下火把通明,星星点点,如一条光带覆盖了整座山谷,她还看见,战士们身着玄色铠甲,铠甲黯哑的光将暖光全部吞噬进去,只剩下冷酷和肃杀,卫新带来的军队气势非同一般,乌衣族根本不是对手。
此时,她的大哥哥卫新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银枪,一身武将打扮,在他身旁,还有一位身穿铠甲、肩挂披风的千户,城墙上动静不大,二人却十分敏感,皆抬头望了过来。
梁柱拿着火把,照了照卫鱼的脸,朝下讽刺道:“卫大少爷,你的妹妹,我们给你带过来了。”
卫新勃然大怒,嘶声吼道:“贼人!快将我妹妹放了!”
梁柱仰头一笑,右手往腰间一按,“唰”地抽出弯月佩刀,架在卫鱼脖子上,大笑道:“哈哈哈,你若想要你的妹妹,就拿陆息彻的人头来换!”
听见刀响后,卫鱼脖子一凉,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可听见梁柱之言后,她又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陆息彻真是躺着也中枪。
陆息彻悄悄地抹了一把汗,梁柱这龟儿子还真会活学活用,这回他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放屁!”卫新破口大骂一句,手中银汗枪调转,指向城头,“娘的,要人头有何用?能吃吗?你这蛮夷怕是有病罢,你们到底想作甚?!”
饶是陆息彻方才也晃了一会儿神,他嘴角抽搐地提醒道:“可以要粮食了。”
梁柱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愿用陆息彻的人头换,那便给我们五百……不,一千石粮食。”
城下的卫新顿时沉默了,粮食,他哪来的银钱给他们弄恁多的粮食?
就在此时,远方的小道上星星点点闪过,显然又来一队人马,梁束顿时有些焦急,握刀的手略为发抖,他焦躁地小声问道:“他们来了增援的队伍,万一卫新不肯给,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只有等死的份吗?”
陆息彻瞥向他手上的刀,银色的弯刀抵在她未婚妻的脖子上,在月下发出寒冷的光泽,好似下一刻,便能切开她细腻的皮肤,割破那脆弱的血管。
他心脏没来由地一揪,话不对题地道:“先将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