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卫鱼一大早便爬了起来,将碧珠唤入房内为自己收拾,准备动身去送卫新。
陆息彻昨儿喝了酒,又在地铺上加了床被子,终于睡得个饱觉,早晨也有了力气和她斗嘴。
见卫鱼有丫鬟帮忙打点,他一边摆弄自己的行头,一边顾影自怜道:“别人家都是娘子帮相公穿衣,谁知到我们家,都得相公我自己打点,唉……”
自从他和卫鱼成婚后,贴身小厮墨砚不方便进门,他便沦落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状态。
陆息彻偷偷斜眼看她,故意唉声叹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卫鱼正在往头上比划簪子,听罢,她将手上的桃花嵌珍珠簪子放桌上一放,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阴阳怪气地道:“大人的意思是,需要本夫人给您收两位美貌的丫鬟,好日夜贴身伺候?”
她露出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扫过来的眼神却有如寒冷的冰刀,陆息彻被她看得后背一寒,急忙变了神色,一脸正气地道:“为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为夫觉得,凡事亲力亲为,才能不忘民生之本。”
后院的安定和稳定,是本朝考核官员的重要指标之一,他有卫鱼一人便够了,再来几个,他怕自己吃不消。更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从前倒贴他的女人能从皇宫宫门口排到城门前,他若是喜好美色,后院早不知养了多少女人了。由此而观之,他根本没那副花花心思。
卫鱼冷冷地瞧他一眼,又将头转了过来:“那便希望大人信守承诺,莫要忘记今日所言。”他要是敢招惹别的女人,看她如何整治他。
陆息彻挑眉看她,原来她会为自己吃醋?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的。
“夫人今儿格外好看呢,配了这套头面,显得愈发艳丽了。”碧珠为卫鱼盘好发后,兴致勃勃地称赞道。
陆息彻也走了过来,端详镜中那娇俏的小人儿,低头笑道:“瞧你头上素净得很,为何不多戴些首饰?”
卫鱼一直不喜欢古人的打扮,头上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总是感觉行动不便,初来乍到时,她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头上的宝贝摔了磕了。
心里是如此作想,她嘴上却道:“方才大人说为官清廉,我自然不能太过奢侈,万一落在别人眼中,给大人扣上一顶生活糜烂的高帽子,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哎,夫人此言差矣。”陆息彻摇摇头,从妆匣顶上拿起一朵绢花,亲自别在她的鬓角,“为夫再如何穷困,都不能苦了夫人。为夫有的是银子,夫人不需考虑为夫的官声,放心穿戴,每日换个七八根簪钗都行,只求夫人能够早日宽心,让为夫能睡个好觉。万一哪日扭伤了筋骨起不来,便无法陪同夫人送大舅哥了。”
卫鱼对着镜子,瞪着一双妙目,狠狠地勾了一下嘴角:“原来都是我的不是,今儿小女子还要特地感谢大人,陪我送哥哥离开,给我留下一分薄面。”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讽刺得热闹,站在一旁的碧珠却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二人在说笑。
出了县衙,陆息彻在外骑马,卫鱼则坐在马车内,碧珠向碧叶开玩笑道:“今儿早晨奴婢为夫人梳头,大人竟然亲自为咱们夫人挑选首饰,大人还说夫人不用吝惜银子,想穿戴什么便买了来,夫人和大人感情真真是越发好了。”
叶儿如今已经改名唤作碧叶,听碧珠如此赞叹卫鱼和陆息彻的的感情,小丫鬟也来了几分兴趣,小脸上充满了憧憬:“大人和夫人当真是鹣鲽情深。”
“可不是?夫人和大人素喜打趣儿,奴婢在旁听得好生欢喜。”碧珠咯咯笑道,夫人和大人说话哪一次不是眉来眼去的?二人之间亲密说话的样子,根本插不进任何一个人。
听闻碧珠之言,卫鱼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她和陆息彻哪里是在*,分明就是在吵架!
“小丫头不知道便罢,不要胡说。”卫鱼将茶杯往案几一放,嗔怪道。
碧珠转了转眼珠子,和碧叶相视一笑:“嘻嘻嘻,奴婢不说了,夫人饶命。”夫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薄了,随便说一句和大人有关的玩笑话,夫人便脸红不许她们说了。
卫新和孟千户正等在城门口,陆息彻跳下马,先向二人问候一遍,便将卫新单独请过来,好方便他和卫鱼道别。
卫新并不落马,凑在马车旁,向马车内的卫鱼道:“妹妹,哥哥家去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然后,他又转过身,朝陆息彻抱拳道:“今后便劳烦妹夫了。”他天生便不会说话,尤其是临近离别,他的心情越郁闷,变得更加不会说话了。他巴不得和孟千户赶紧走,省得见到卫鱼,又容易横生出不舍之情。
他叹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还没成亲。对上自己的妹妹,他姑且都说不出“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这等话,等哪日对上自己的妻子,他大约连开口告别都难。想及此,他又有些同情起已成亲的陆息彻来。
可惜卫鱼偏生不给他机会,她将帘子打开,露出一张愁苦的脸来:“哥哥,我会时常给你写信,你此行回家,路上切记小心谨慎。”
“妹妹放心。”卫新点点头,不愿再多说,踢了一脚马肚子,回身便走。
卫鱼见他行事利落的模样,一颗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