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工头说完朝我们走了过来,按着我们的肩膀,推着我们坐到饭桌旁。
我被李工头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环顾四周,缓和在陌生环境中的尴尬。段可和陈莉姗坐在沙发上,捣鼓着手机。坐在她俩旁边的几个女孩中,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满是好奇的盯向段可手中的屏幕。段可看见我,只是抬头对我睁大眼睛一笑,就收回了眼神。看得出来,她在这里很开心,都快顾不上我了。
“吴林禹呢?”李工头按着我的肩膀问道。
“在楼上呢,他不愿意下来。”我回答说。
陈莉姗听见我们的谈话,便走了过来,她对我说:“吴林禹干嘛不来?”
“他说他头疼,”我仰过头回答她说,“但如果你去叫他的话,他头再疼都会下来。”
陈莉姗听到我的回答,浮现出害羞的表情,就差脸红了。她看了一眼李工头,边说:“那我上去看看他吧。”
说完她转身给段可道了别,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屋门。
“好,现在人都差不多都到了,大家就坐吧!”李工头对众人提议道。
那个在看段可玩手机的小孩,立即绽放出笑容,拍手站了起来。想必他是早就饿了,只是通过观看手机屏幕,来转移对饥饿的注意。李工头的话还是比较有号召力的,这话没说完多久,客厅里的众人就动起身来,靠向饭桌。
沙发前的茶几上,也摆满了饭菜。李大妈组织起段可和其他几名女性,以及那个小孩,就围在茶几旁吃饭。我面前的圆饭桌,坐的都是男性。除了辫子小杨、王大爷、老陈外,还有另外三张来自小区的陌生面孔。
哦,我想起了,坐我对面的那个黄毛小子我见过,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樊星。
“来,我介绍介绍,这是罗叔,是电工。”
“这是樊星,这是朱卫成,他俩跟这位眼镜小兄弟差不多大,你们应该能找到共同语言。”李工头挨个儿指了指桌上的陌生面孔,向我们介绍道。
出于礼节,我们互相点头致意。桌上的樊星和朱卫成,看起来确实跟周志宏差不多大,他俩有些害羞,不太敢和我们直视目光。而那个姓罗的电工,一看就是经历过人情世故的,还站起来和我们握手。罗电工四十来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头顶已经秃了。如果不是李工头说他是电工,我会以为他是个中学教师什么的。
动起筷子后,客厅里就热闹起来。李工头找来好多啤酒,为晚饭助兴。王叔摇了摇头,问有没有白酒可以喝,他从来不喝啤酒。李工头哈哈一笑,就走进卧室里,一手提了一瓶茅台出来。
“老大哥,你今天喝高兴就行,酒,有的是!”李工头把两瓶茅台放在王叔面前说。
王叔回过头看了看他,然后笑眯眯的拧开了瓶盖。
几瓶酒下去,桌上的人就打开了话匣子,大家什么都聊,聊过去,聊未来。讲到往事的时候,也没人表现出伤感,都是以玩笑的口吻,回忆着过往的趣事。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小区的未来。能听出来,他们对小区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每个人都想把小区建设得更好。但王叔始终没有加入讨论,他一个人喝着闷酒,默不作声。
最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提起过刘伟,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李工头一定是编出了我想不到的理由,说给小区里的人听了。
那一晚,我喝了不少酒,一连去卫生间吐了好几次。我唯一能记得的是,夜里下起了雨,陈莉姗下楼后,也没见吴林禹跟下来。最后,是段可扶着我回到五楼。
转天我醒来时,头痛欲裂。掀开被子,我发现自己正睡在五楼的那间卧室里,不过段可却没在床上,她一定又是去找陈莉姗了。这丫头,竟然是重友轻色。
顶着好似有千斤重的脑袋,我走出了卧室。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我看见床上睡着的是吴林禹和王叔,俩人都还没醒。我无意打扰他们,便掩过房门,走向客厅,我现在快渴死了。
没想到的是,李工头竟然坐在客厅里。他手里正捧着一本厚书,全神贯注的阅读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才把他从精神世界里唤回来。
我收回盛满了水的纸杯,猛喝了几口,然后问他:“干嘛,有事儿找我?”
李工头合上书,微笑道:“等你呢,等你说说话。”
那本厚书被合上后,我看到了封面,是上次在他书房看到的《基督山伯爵》。我又盛满一杯水问他:“说话?说什么话?”
李工头站起身,迈出步子说:“走吧,楼顶说,那里空气好。”
话说完,他不等我同意,又消失在门口。好吧,我心说,一定又是有什么事,但不想让王叔他们听到,就把我支到楼顶去。但既然是在他的地盘,我还是应该给足面子,于是我又喝完一杯水后,用饮水机里的水抹了把脸,就急忙跟上他的步子。
这栋楼有二十层的样子,到达楼顶后,我就像是跑完了五圈操场,不比昨天背着吴林禹跑楼梯轻松多少。但好处是,这一趟走下来,我的头不那么痛了。
一场夜雨之后,天朗气清。我和李工头站在楼顶,爽朗的阳光,射得我有些睁不开眼。虽然眼睛有些不舒服,但心情立即就被阳光照得舒畅起来。
湛蓝的天空,纯净得有些不真实。
我想起了以前闹雾霾的时候,这种天空,只能在风景区见到。现在人类才消失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大自然就恢复了本初的样子。真是讽刺,雾霾的天空,可是凝结了人类好几十年的工业文明,才出现的啊。
李工头把手里的书放在水泥护墙上,然后双手一撑,坐了上去。
他回头对我招招手,说:“来这里。”
看着他这莫名的举动,我有些疑惑,不过看着也挺好玩,我便就跟上步子坐了上去。好在我没有恐高症,不然坐上去后见到二十楼的高度,直接就晕了。我小心翼翼的把腿挪出楼外,在护墙上坐稳。我的小腿,就紧贴着竖直的楼壁,要是坐滑了,就会直接掉下楼去,必死无疑。
虽然坐在这里有些危险,但景色还不错。一眼能望出很远的距离,整座城差不多都能尽收眼底。伴着和煦的微风,蓝天白云衬在头顶,我有股飘飘然的感觉,甚至想一跃而下。
“说吧,什么事?”我眯起眼睛问李工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