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她知道什么都完了,自己已经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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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这一向杨氏是反常的安静,自己多次借着通房,在平国公跟前点出她的善妒霸道,让她颜面尽失,杨氏都不以为忤,甚至连一点反击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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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将心力全都放在了这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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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地闪了杨氏一眼,这个面目平庸气质圆滑的继室,却是一眼都不曾看向自己,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叙述,详详细细地讲述着自己是怎么拷打小松花,从而得到她的口供,招认了她是怎么受父母的唆使,在药包内混合了几味药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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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她根本没有答案,完全不知道小松花背后到底连的是那条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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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不禁又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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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段真是高,自己是棋差一着,这一回,真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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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有去年的那件事,查到吴勋一家又如何,吴勋一家本来就是自己的暗线,明面上和谁都没有一点关系。偏偏自己太过大意,将杨善衡当作了她那个愚钝的姐姐,在布局时反复做作,做作得也太明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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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实在低估了这个安安静静,从来没有一句话多余的小庶女,没想到她面子上看着和顺,私底下却是这样的精明狠辣,只是一个线头,硬是被她腾挪周转,提出了水面下的一串大葫芦。又还能不动声色,任凭自己握准了通房这根棍子,是直往她心底捅,她都能强忍着是一点都不理会,直到手握如山铁证,再来一招制胜……这个人,实在是太像刺客了,往往只是一剑,就已经定了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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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维持着那清白的表情,已经在心中极速地盘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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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矢口不认,那是最愚蠢的应对办法。大家大族,什么事都讲究一个脸面,要闹到对自己动刑的地步,只怕张家和许家之间,也就不会有任何情面,而五少爷这个蠢材以后在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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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件事也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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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摆着的事,国公夫人今早回来,到了晚上,公公就把所有人都叫进来听杨善衡唱《包公案》,看他的神色,这件事像是先过了国公夫人,才到国公这里,国公也是才知道,就将大家都叫进来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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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平时的做法。就是自己,为了稳妥,只怕也是要先收拢了物证,自己再重新调查一遍,直到确定铁证如山,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余地,才会把自己两夫妻给叫进来对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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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急急忙忙的,恐怕就是为了给五房留下一线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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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爷毕竟也是国公爷的亲生儿子,能保,国公爷还是会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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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又看了五少爷,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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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蠢材,只怕都还没有理解到国公爷的用意,已经坐以待毙,是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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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国公爷这样的人物,几乎是每件事背后都有自己的用意,今晚他反常的急躁,当然也有自己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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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就是输了,这一点,就算是有国公爷的帮助,也不可能再翻盘。杨善衡背后有杨家,有孙家,甚至还有宫中正受宠的宁嫔,她的娘家这样强势,又哪里是国公爷要捂可以捂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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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国公爷只怕也没有帮助自己翻盘的心思,他希望自己做的,决不是砌词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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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输了,任何遗憾、愧悔、恼恨,又有什么用?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将整件事的损失减到最小,最大程度地护住五房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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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心底一下就浮起了无数个想法,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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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的叙述也已经到了尾声,她将小松花的供词读了一遍之后,又拿起了邱智的供词,朗声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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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在煤炭胡同住下,第二日阿姨来看望我。说有一门亲可以说与我知道,并谈到我为贵人办的几件小事,都很合贵人的心意。贵人有意打发我去广州继续扶植我发家。于是又惊又喜,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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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又念道,“此处问:你阿姨是谁?答:阿姨是府中管事吴勋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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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出来,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在一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哗然打破,又有一阵蜜蜂飞过,虽然最终依然只留下了沉默,但思想的嗡嗡声,却要比蜜蜂的鸣叫更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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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并没有因此停顿,“此处问:有什么证据?答:两家族谱为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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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眼神,顿时都调向了平国公面前那两本泛黄的书册,又全都聚集到了五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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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放下供词,坐回许凤佳身侧,也就目注五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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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时候,五少爷的脸色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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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虚伪的风平浪静,已经被七娘子的言语打破,从他的脸色上,却是谁都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平素里爽朗爱笑,也有一定城府的大少爷,在这时候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心虚、愧疚、错愕、恐惧……无数的情绪打着旋儿,在他脸上流了过去,最终,似乎只剩下了一片茫然,他似乎是求助一般地,将眼神调转向了五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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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脸上却是一片木然,一反之前的表演,她脸上的好奇和兴奋好像被洪水冲过一样,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只有那双黯淡的眼,似乎暗示了主人复杂的心情。她缓缓地注视着屋内诸人,平国公、许夫人、五少爷、四少爷、大少爷夫妇……最终,她的眼神掠过了许凤佳,和七娘子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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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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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想到了五娘子、小罗纹、小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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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慨、遗憾、怅惘、悲伤过后,留下来的毕竟只是一丝丝胜利的喜悦:吴勋一家和五少夫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铁板钉钉,这件事到了现在,终于没有翻案的可能,五房已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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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五少夫人弯了弯眼睛,露出了短暂的笑意,又很快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对五娘子作出自己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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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眼神顿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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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徐徐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场地中间,提起裙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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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妾身自把自为。”她清脆地说。“丧心病狂大错铸成,如今竟无一语可以分辨,请父亲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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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