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闻言诧然望向顾嘉辰,怒极反而发出一声吃吃笑声。当初自己与谢弼分手,心中伤痛,想要画完《葵花逐日图》作为凭吊,正逢遇着游景生笑容气质有几分肖似谢弼,便常常见面,借着一分心境画完《葵花图》。顾嘉辰却心怀歹意,引诱游景生,颠倒黑白污蔑自己,令游景生与自己反目,自己虽未伤情,但对顾嘉辰的恶意如何不心中愤恼,有心教训其一番,只是当时太皇太后病重,自己在阿婆床前侍疾都来不及,哪里有心力做这等事情?及至后来阿婆过世,守孝当以贞静为要,更不好做这等事情,方暂且饶过了顾嘉辰一码。
没有想到顾嘉辰竟然还有脸面提及此事,倒打一耙,将一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顾鸣从未预闻此事,登时勃然大怒,“你们都给我说个清楚。”
顾嘉辰抚袖哽咽,“游郎君是三原一名举子,极有才华,去岁到长安参加春闱,那一日我去东市游玩,没有注意看路,竟和游景生撞在一起,跌伤脚踝,游郎送我去看诊,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她望着阿顾,美目垂下泪来,“我当真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没料到妹妹后来也遇到了他,咱们姐妹眼光竟如此一致,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若妹妹肯直接跟我说,我就是忍着千般心痛,也是会放弃游郎的。可妹妹竟仗势逼人,游郎不肯屈服还毁了他的前程,将他逼回了老家,妹妹,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顾鸣听着耳边顾嘉辰的哭诉,瞪着阿顾目次欲裂,“顾令月,你可还有一点良心?你要知道阿瑜可是你亲姐姐,你竟狠心抢夺亲姐的爱郎,你当初怎么不干脆留在湖州不要回来?”
心口豁着大大的洞,顾令月吃吃而笑,拊掌道,“可真是有趣的紧!”本打算好好教训顾嘉辰一番,没有想到,顾嘉辰竟主动提及此事,跳到自己的坑中,也算的上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悠悠顺着顾嘉辰的话语承认下来,“之前妹妹有眼无珠,竟是抢了大姐的心上人,是妹妹的过错。”
顾嘉辰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所以妹妹打算将这般过错弥补过来。”阿顾面上笑盈盈的,“大姐姐不说说喜欢游郎君么,没关系,我已经请了母亲为你做主,替你往三原游家说亲去了。你便可以和你的游郎长相厮守,做一对恩爱夫妻了,大姐,你高兴不?”
“你说什么?”顾嘉辰花容失色尖叫。“你敢将我嫁给那等穷酸?”
“姐姐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阿顾淡淡道,“姐姐刚刚还哭的梨花带雨,说自己很是喜欢游郎君。怎么这会儿能和游郎君结为鸳侣,竟不惊喜,反而是这番厌恶?”
“要嫁你自己嫁!”顾嘉辰恶意指斥,她乍闻恶讯,再也控制不住戴着那幅伪装的和善面孔。肆无忌惮的发泄起来。
苏妍芳心紊乱,瞪了一眼管束顾嘉辰的激烈反应,对阿顾和婉陪笑道,“公主娘子和县主有心了。只是阿瑜性子骄纵,怕是吃不得这等的苦,咱们就敬谢不敏了!”
“姨娘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阿顾怫然不悦,“有道是莫欺少年穷。大姐刚刚自己也说了,游郎君虽家境贫寒,却是个极有才华的。大姐如今嫁了他,虽然可能会吃点苦,但敖个几年,游郎君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大姐就可以享福了!”
“哈,”顾嘉辰不屑冷笑,“就游景生那点出息,怕是这辈子都中不了科吧?”
“阿瑜,不得胡言。”苏妍假意斥道。
“哈,”顾嘉辰却不予理会,只转身一径扑到顾鸣身上大声哭诉,“阿爷,三妹妹都要将女儿活活逼死了,你救救女儿吧!”
顾鸣连忙搀起顾嘉辰,瞪向阿顾,目光充满厌恶,“孽女,你欺凌长姐在先,如今更是妄议长姐亲事。有将我这个阿爷看在眼里么?”
阿顾闻言转向顾鸣,目光澄澈静静,“阿爷一直在旁边瞧着,顾嘉辰指斥我蓄意抢夺她的心上人,但当我请母亲成全她的姻缘的时候,她却登时换了一副面目,直将游景生斥的像狗屎一般。若是阿爷还不能判断出来真相究竟是怎么样。我可真要怀疑,当初朔方之战中龙末可汗是真的被你击退的么?”
顾鸣闻言登时语塞。
事情演变如是真相已经很是清楚,非但并非阿顾蓄意抢夺庶长姐顾嘉辰的姻缘,反而恰恰相反,怕是顾嘉辰见不得嫡妹的好,知道顾令月与游景生交好,方特意结交,诱惑游景生与阿顾反目,最后又将游景生弃如鄙履。
想明白了这个,不免对娇柔作态的长女心中生出一丝恼恨之情。可事已至此,到底不能让心爱的女儿嫁了她口中那般一等穷书生,力持镇定道,“好了,你姐姐不过是跟你开一个玩笑罢了。你也别当真。至于与那等人家说亲的事情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了!”
“哟,”阿顾捂了口,露出一丝讶然之色,“姐姐竟是只跟我开玩笑么?可我可真没看出来,竟是一直都当真了。”拍了拍掌,“那可糟了,阿娘派去三原的媒人已经去了大半天了呀!”
顾嘉辰闻言瞧着阿顾的神色方明白阿顾这些话竟不是说笑的,登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脚下流去。“公主一片好意咱们母女心领了。”苏妍急急道,“只是阿瑜已经许过亲了,定的是云毛将军杨永家次子杨宣郎。妾身和杨夫人已经相看过,下了定礼,只等过了年就要嫁过去。这门亲事,阿瑜实在无福消受。”
“正是。”顾嘉辰也跳起身来,“我已经由阿娘做主许了扬家二郎,至于游家那样的人家,你爱嫁自己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