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时间后,奚画站在明月山庄大门前。
日头已经上来了,阳光洒在那青石上墙,檐牙斜飞。楠木虽非金丝,但于朝阳照耀下仿佛镀金一般流光闪闪。
她张着嘴看了半天,又左右瞧了两旁,外墙一溜穿入树林内,竟看不到尽头。
尽管早想到此地会是非常气派,然而亲眼见了还是令她无比吃惊。转念又想,一个小小山庄都能如此华丽,那宫廷里不知又该是多富丽堂皇?
“走了。”
回头她还在原地仰头打量,关何不由上前去牵她的手。
“在看什么?”
“没什么。”奚画收回视线,随他往山庄里面走。拿眼神小心瞄着四周,忽而有些心虚地问道:
“庄里会有很多人吗?”
“……也还好。”关何想了想,“庄内一般会留个百来人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哦。”
沿着游廊一路走,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却逢上不少人,大多是见着他二人经过便伫足,颔首施礼。
到底是知规知矩,从头至尾眼神也不曾多看奚画几眼,虽然如此,她还是感到十分尴尬,这都不像是正常走路了,反倒和巡抚来城时,知府大人领百人迎接的场面相似得很。
她只得躲在关何身后,亦不敢随意乱瞧,心道:这可全都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人啊,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以往只在茶肆里听书时听到,而今却还同他们待在一个屋檐之下,简直就像在做梦……
从游廊出来,前面便是一方花园。
奚画这才想起什么,凑到他旁边问:“我们这里要去哪里?”
“去我院子。”关何偏头朝她一笑,解释道,“来得突然,怕是也没空安排合适的房间。况且,我也不太放心你。”
奚画听得心里一暖,握着他的手不由紧了紧,然后又开开心心地问:“那我们几时回去?我只留了封信给我娘,走了这么久,她铁定担心死了。”
“……”闻言,关何脚步略一迟疑,他沉默了一阵,才慢吞吞道,“等我向庄主禀明,过几日再走。”
“好。”奚画心不在焉地点头,未曾注意他表情。
两人正从拐角绕过去,怎想迎面撞上个人。觉察到关何牵着她的手瞬间颤了一颤,奚画好奇地抬头去看。
这来人穿着一身绛紫锦袍,袍上以金丝绣有云纹,腰坠三块琳琅玉佩,拇指上一个翡翠扳指,颈下还有一串貔貅璎珞,浑身上下玉石叮当,似乎是恨不得把所有好物尽数戴上。
一见是他,关门连忙松开手,只把奚画掩在背后,俯身施礼。
“庄主。”
原来这人就是明月山庄的庄主?
奚画禁不住偷偷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瞅,不想,才抬起眼皮,那人目光冷冷扫过来,锐利得如同刀子一般,吓得她赶紧缩回头去。
早间听西江说庄主有事出门尚未归来,关何才胆敢带着奚画进庄,而今乍然在此地碰到他,一时紧张担忧,不觉连手心都渗出汗水。
“回来了?”
他语气清淡,听不出什么异样,但莫名的森寒之气便是奚画也多多少少感受到几分。
后者没有答话,许是也不知该回答什么。叶君生等了半晌,抬袖装模作样地弹了弹袍子,又将手负在背后。
“平时无事就好好休息,庄主我还给你安排了不少生意,就等着你伤好了。”他若无其事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仍旧大摇大摆往回廊前走去。
待得叶君生走远,奚画才敢冒出头来,她松了口气,望着关何:“你是不是欠了你们庄主银子啊?怎么感觉他对你……很有敌意。”
“没事。”关何摇摇头,笑道,“他一向如此,你别往心里去。”
“哦……”
关何的院子就在台榭的尽头,院子不大,但房中很是宽敞。不过由于也不常住的缘故,内里摆放之物并不多,除了必需的东西,也就几个放着弯刀弓/弩的武器架子,瞧着格外空荡。
奚画是看什么都新鲜,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正见窗边卧着那只白隼在低头打盹儿,她几步就走上去歪头打量。
这畜牲倒是好命,把她往火坑里推,自己却跑这里来睡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奚画取了地上散落的一根羽毛就往它嘴边挠。
眼见她玩得高兴,关何微微一笑,放下身上的装备,转身就将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
奚画猛地抬起头来,甚是紧张地看着他。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闻得此话,她才稍稍安心:“那你快些回来……”
他颔首淡笑:“好。”
终究是被她弄得睡意全无,白隼张开翅膀抖了两下,自顾往窗外飞走了。奚画展目看去,青山如画,云烟缭绕。
不承想自己还真找到这里来了,回忆前些天的经历,倒觉得很不真实。
并未等多久,关何就提了个食盒推门进屋,打开盒盖,里面的饭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正好赶上午饭,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挑了些。”
“我不挑食,都爱吃。”她把碗筷拿出来,笑嘻嘻道,“葱除外。”
“好。”关何也笑道,“那就把带葱的捡来给我就是。”
一碗饭盛的都冒尖了,奚画是第一次饿成这样,头埋在饭碗里,筷子叮咚叮咚扒饭,风卷残云似得就把满桌的菜消灭完毕。
关何看得怔忡,忙给她盛了碗汤递上去。
“你慢点吃……”
“嗯、嗯!”就着汤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奚画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这才开始慢慢拿勺子舀汤。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跑多快。”
她一面喝,一面得意:“从城里一直到山腰,让雷先生看到了他准夸我不可!”
说话时她脸上带笑,但神色间的疲倦任谁都看得出,关何听得心疼,静默片刻方皱着眉头轻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