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忘了乐声是几时停下的,奚画抖着手摊开掌心,其中尽是汗水……
不过好歹是弹完了,无论如何总算了了一桩事。她正欠身准备退下,上头却忽的有人柔声询问:
“姑娘,且慢。”
奚画微微一怔,抬眼之时,只见那瑞王妃眉眼含笑,居然是看着自己的。
莫不是来找她讨论琴技的罢?
心里犹自嘀咕,奚画止住步子行礼:“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这曲子……我听着有意思的很。”她顿了顿,悄悄拿眼神望了瑞王爷一眼,见他并无异样,这才又接着问道:“是姑娘写的?”
“不是。”奚画忙解释,“此曲是家父所教,后来又经先生指点,才略懂一二……让王妃见笑了。”
“哦……”她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也没再追问,只是淡笑,“姑娘下去休息吧。”
“……谢王妃。”
剩下还有两人弹奏,大约是觉得自己方才糗大了,奚画一时半刻都不想待在场上,一路拿袖子遮住脸,灰溜溜的回了酒楼。
外头的风越吹越大,不多时日光便给乌云遮了个密不透风,瞧着像是要下雨。
她窝在角落里慢吞吞的吃面,不时偷偷听周围人说话儿,倒是有几个谈论方才弹琴的一个姑娘,言语间颇有些嘲讽之意。
奚画不由心酸,一碗面吃得索然无味。只是整个上午过去了,也没见人说到底是谁夺了魁。虽然知道是自己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过仍怀抱几分侥幸心理在里头。
适才宋先生不是说,王妃听了曲儿准能让她赢么?
指不定,王妃和爹爹还是旧相识呢,卖她个面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左盼右盼也没盼到个结果,一直等到正午关何几人回来,才告诉她说比赛可能要中止半日。
“怎么好好儿的,就说不比了呢?”
从较场口往家中走的路上,奚画越想越觉得窘迫难堪,“该不是王妃被我那琴技给气到了,要休息半日缓一缓?”
说完又自我安慰:“不至于吧,我是弹得不太好……可也没到这种地步啊。”
“不是。”关何偏头看她,“只是王妃忽然身子不适,所以才说留到明日。”
奚画不禁发愁:“那我这场比试呢?”
“……看王妃的意思,应当是等她好些了再将头甲公告于众。”
闻言她唉声叹气:“亏我紧张这么久,到头来还不能死个快活……她那是什么病?大夫看过么?”
“嗯,许是中暑。”
“中暑?”奚画歪头去看天空,嘀咕道,“这秋天儿里的,我还嫌冷呢,她居然能中暑?果然是个娇贵的人,风一吹就能倒……”
两人正行在流云长街街头,午后没什么动静,四下里只听得脚步声。刚从一户人家门前经过,那门蓦地一下打开,里边儿一盆凉水直直朝外头泼。
关何原想拉开她,怎料到底是迟了,奚画还没反应过来,浑身已被浇了个透湿。
“啊啊啊,对不住,对不住啊!”
屋内走出个年轻男子,拿着木盆一个劲儿道歉:“方才没瞧到街上有人,真是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儿吧?”
奚画拨开额上贴着的湿发,气恼道:“你看我像没事儿人么?”说完又担心:“你你……你这是什么水?”
男子忙道:“没事没事,您别着急……这水不过是洗菜淘米的水,不脏,不脏。”他笑得尴尬。
“要不……姑娘你进来换身儿衣衫?”
奚画皱眉瞪他,未及开口,人已被关何扶着掩到身后。
她这会儿袖子都在滴水,衣裳贴着身子难免勾出些模样来,关何只移了一步挡在她前面,目光移向那人,剑眉微凛。
“还瞧着作甚么?要不要我也泼你一身水?”
对方被他那神情吓得一抖,赶紧应着缩回屋里关上门。
砰的一声落下,奚画不由咬起下唇,垂头上下打量。
“近来灾祸连连的,真是倒霉……我回去换衣裳。”
话音刚落,秋风飒飒而起,寒意更甚,没忍住就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你就这么走回去?”
关何不太放心地看着她。
“也就一炷香的……啊啾……的时间,没事……啊啾……没事的。”
“……”
眼下这副模样让她自己走可不成样子。
关何抬眸扫了眼前面,思索了少顷,还是道:“罢了,你去我家换吧。”
*
关何家的浴房并不大,因为只他一人住的关系,本是帘子都没挂,因碍于她在的缘故,临时扯了一匹布暂且遮着。
外头天气尚凉,不多时竟下起雨来,愈发显得房内温暖。奚画趴在桶口,侧头听雨声。
风透过槛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吹到身上,蓦地有些冷,她忙伸手把帐子掩实了,继而取下旁边的胰子往胳膊上打。
说起来,她这还是头一回在别人家沐浴,尽管关何与她的关系和旁人不同,但细细一琢磨,到底觉得害羞。想了一阵又把身子缩到木桶里,痴痴地看水面上雾气氤氲。
“小四。”
他站在门外,隔着布帘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