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雪,直到晚饭后才停,客厅落地窗外,灯光轻轻落在雪地上,将洁白的雪染得仿如金沙。
老爷子每到冬天就睡得比往常早,宋良辰和叶峋明显没法好好待在一起,遂也早早回屋睡觉。没想到半夜里,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宋良辰打开门起来,却看到陆曜:“怎么了?”
陆曜见宋良辰跟被吓着一样半躲在门后边,赶紧摆手:“不是老爷子,是叶峋发烧了,好在他还没睡,自己打了我的电话。你去睡吧,没事的。”
听见是叶峋发烧,宋良辰松一口气,然后又关上门在门后头叹气。陆曜说叶峋到现在都还没睡,她是十点睡的,现在都一点多了,叶峋居然还没睡,可见他正在被困扰着无法安眠。她倒不觉得应该同情,只心道:“何必呢,叶峋,你何必呢,要光折腾我你舒坦了还有解,可折腾了我你非但不能舒坦,还自我折腾,你看,何必呢。”
这可真是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问题,如她,就只能问问叶峋何必。
因为她没有真正执着的东西,因为她从小就明白,越执着于一样东西,或一个人,最终都有可能失去。父亲过世时她还太小,不明白什么,但母亲去世时她已经五岁,刚到懵懵懂懂知道生离死别,还没来得及执着就已经失去。那之后,她就知道,不该把自己全身心交付出去,可以爱,可以喜欢,可以痴迷,但最好不要太过于执着沉迷。
所以,她不懂叶峋那颗执着的心,更有惧于叶峋那非她不可,就算挖空心思用尽手段也要逼她留下的情。
这时又忽然想起郑景云来:“好像忽然间悟明白为什么会是你,因为我们都是会好好去爱,但并不会因此疯魔成狂的人,也不会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未必理智清醒就不是爱,太过疯狂只令人害怕,至少叶峋这样我真的很怕,真的……”
“叶峋,何必?何必!”
直到凌晨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叶峋才退烧,一般来说退烧后会全身无力,很容易入睡,更何况他一夜都没睡。但叶峋没有,他烧退后就起床了,闲极无聊到楼下帮芳姑包猪肉大白菜粉丝饺子,这时候芳姑连馅都还没开始剁,叶峋就抄起刀剁馅,仿佛那肉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剁细成蓉,拌入芳姑切好的大白菜粉丝里。
芳姑一边调味,一边叨咕:“一晚上没睡,待会给你做汤饺,吃完歇会儿就去睡,别仗着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叶峋啊,你是不是和良辰不大好,怎么看你们俩都有点别扭。是吵架了还是闹脾气了,良辰向来性子好,她要是闹点脾气,你哄着点也就是了,别闹僵,到底要过一辈子呢。”
叶峋被“到底要过一辈子”这个说法给愉悦了,原本还有点精神不大好,听到这句立地生龙活虎地缓过劲来,脸上带笑地对芳姑说:“我知道,会让着她的。”
“这才是,夫妻过日子,哪有不闹的,总有生口角的时候。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更该知道怎么相处才是,别让老爷子再为你们操心了。”芳姑包了十几个饺子后就去坐水,一边坐着水,一边从冰箱里取出块冻成块的鸡汤高汤来。饺子煮熟后放到加了蕃茄和菠菜的鸡汤里,做好就端在桌上叫叶峋吃。
叶峋吃完,还帮着芳姑包了会儿饺子,才洗手上楼睡觉。
躺在床上时,叶峋看向天花板,轻笑一声说:“良辰,我们会有一辈子慢慢折腾的,相信我。”
等到叶峋睡到下午一点多钟起来,中饭都已经过去,芳姑和陆曜陪老爷子上邻居家打麻将去了,只有宋良辰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叶峋起来时,宋良辰已经在靠西墙的壁炉边上看了很久的书,身上披着块软软的羊毛毯子,昏昏沉沉,几欲睡过去。
站在楼梯转角那里,看着炉火在宋良辰脸上烙下橙红的光泽,叶峋愈发觉得神清气爽。下楼走到炉边,拿走宋良辰手里的书,又把滑下大半的毯子拉上来盖好。宋良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让以为她会被自己惊醒的叶峋心头滋味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