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峋从来没有“幸福会突然一天无缘无故降临”的期盼,于人心而言,永远没有“事发突然”,在情感方面也一样,除陌生的一见钟情,多半都是慢慢堆积的。就如同他对宋良辰,只有忽然一天顿悟“我早已对她动心”,不存在“我今天忽然爱上她”。
坐到宋良辰旁边,叶峋试图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却发现自己无从安慰,她此时的情绪真的不能再真,她甚至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真实流露出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如果哭肯定是因为他,如果是喜悦的笑则肯定不是因为他,他自来就不是能愉悦宋良辰的存在,从小就不是。
“怎么了?”纵有许多话,说出口的却只有单薄无比的三个字,语出涩然。
宋良辰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哭是笑,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需要人来劝她留下。挑都要挑宋思淳,齐娅也是个十分传统的女孩,认为一旦有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任,给孩子完整健全的家庭,而bert,不打给他除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外,也是因为bert会给她提供庇护的场所,使她能远离叶峋所能及的范围。
最后鼻子一酸,眼泪跟上游下了几天雨忽然开闸泄洪一样,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不能更复杂。原来,在开始害怕的时候,就已经动心,她以为只是可能溃塌的前兆,却不知早已经溃堤千里,再也堵不住。
“说话。”叶峋之前才打过电话,家里一切都好,如果有什么事。他也应该第一时间收到以消息。所以不是家里的事,除了家里的事和他,叶峋不认为还有什么值得宋良辰情绪激烈成现在这样。
宋良辰扭过身子去,她现在特别后悔,何必来呢,深究出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还不如继续自己骗自己。现在知道了。自欺欺人多半事出有因。真相这么荒唐,宁可一直自欺,也比现在要强。因为即使这样。她还是无法接受:他爱着我,我亦动心,但我却不想和他在一起,因为曾经的伤害。既然再动心,也不能往回改。更不能忘却。
她要真是好了伤痛能忘了疼的,现在大概也就圆满了,可她偏不是,她属于记人好能记三五年。念人的恶能念三五十年的。她真的如她自己担心过的那样,开始连自己都嫌恶,都觉得面目可憎了。对他居然也能动心,多可笑。多荒唐,多可恨。
叶峋让她说话,可她什么也不想说,她现在只想找个深坑,把自己好好埋起来,再树块碑警醒后来人——爱你的人,如果你恨他,千万不要和他朝夕相处,因为人心太容易被爱打动。所以,如果由恨他的理由,远离他,才能使你不迷失,不自我怀疑,不自我捐弃厌憎。
此时此刻,宋良辰只想狠狠抽自己巴掌,可再狠狠抽,只怕也抽不下已经悸动了的心。
“宋良辰,你再这样,别怪我动手。”
“你还想怎么动手,你还能怎么动手。”宋良辰放下手,侧脸看向叶峋,看他片刻后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繁华真像一幅充满讽刺意味的油画,宋良辰含泪哼笑一声:“我怎么这么蠢,这么贱。”
偶尔看小说打发时间,宋良辰十分憎恶那些原谅犯错的角色,并最终摒弃前嫌与他们在一起成双成对的主角或配角。有人说过,不要轻易圈定憎恶鄙夷的对象,没准哪天你就得成为你最憎恶鄙夷的那种人。于是,有些话听的时候看的时候全不当回事,直到某一天它照进现实,遂成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