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宪听了一笑,像听人夸他风流倜傥般得意,“我怎有王总好福气,何絮不是我说你,就凭你这张小嘴,就该发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靠在王伟身边的细长丹凤眼女艺人,嘴画得尤其红,像在滴血,正是何絮。
池晴有了难言的尴尬,她见吴宪笑,或是笑她方才的不识趣,又不直说她,拐着弯夸起何絮来,这般轻佻的弦外之音,她却也只能装作听不懂。
王伟显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愿意关照她,或许根本未曾将她这么一人放在眼里。吴宪依旧在胡言乱语,她心里一慌,如今已是破釜沉舟,回不了头。
她的心纠了起来,瞬间像被捏在一拳里,连跳动都是奢侈。而下一刻,她便藏起了她的奢侈,给出了吴宪要的言笑晏晏。
哪里来的什么唱片,吴宪明明是乌龙了。池晴咬了咬牙,即刻笑着说:“王总吴总,您二位可别再开我玩笑了,唱片业那么不景气,也就蒋夕那样的天后还能顶着。”
“今天来这拜托您几位确实事出有因,各位老板都是能拿主意的,”她略停了停,用尽她所能的诚恳语气,“王总,不知道曹霏姐有没有和您提,原先那片约也是谈得好好的,不知......”
却没想,一旁吴宪的一声笑打断了她的话,吴宪也不去看池晴,只挥手去招呼王伟,配合着嘴里的话煽动起玩笑气氛,“哎呀,还是王总好福气,人家都是冲着请客的金主来的,我们这些旁的也就不过混个作陪,王总你说!”
王伟那头一听这席话,呵了两句,浑然看不出是否受用,只舒服地往身旁何絮那儿一倚,随即从气管里冒出一阵响嗝。
何絮忙贴心地帮他拍背顺气,王伟一张嘴,“吴宪,瞧你德行,就只敢当着我的面胡扯烂扯。”说完,他平淡地瞥了池晴一眼,就这么隔着圆桌,上下打量她。
吴宪笑嘻嘻的样子,不以为意,“王总,您还真别在我们几个哥们面前这么谦虚,听说谭小姐最近亚姐夺冠,羡慕您好福气是应当的,在场的有谁不是啊!”他环顾四周,最后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王伟身旁的女伴何絮身上,“坐享齐人之福,叫我们这些人岂是羡慕两个字而已啊!”
吴宪这么一开口,在场之人男男女女皆纷纷起哄。“哟,这真是,吴老板,我哪敢和谭姐比啊,您这话说的不是在折煞我嘛!”何絮一笑。
“何絮,我这可都说的是大实话,你这张巧嘴,何必妄自菲薄。”
池晴不想话题被带偏,只得插嘴说:“早就听曹霏姐夸王总照顾提携年轻人,所以才敢厚着脸皮来找您,听说谭晶姐已确定接戏进组了,我和谭姐一面之缘,还来不及向她贺喜,在这能见到王总也真算是我与谭姐的缘分了。”
她刚想把话题带回到《长梦》的这次选角,吴宪却又再次出声打断她。“华际这次案子的演员不是挑选得挺细么,再说了,听说天艺不是也要往里插人吗?”
吴宪无所谓地用手指轻弹高脚杯两下,发出“叮叮”两声脆响,“池小姐,你这不是明着难为王总吗,我看这不太好吧!”
池晴慌忙解释,“不,吴哥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
“我误不误会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到底也不是我拿主意,可不敢要求池小姐什么,刚才池小姐还瞧不起我们这些人谈唱片些个事儿,这片约什么的我们就更不敢提啦!”吴宪说着松了松领带,“王总,您说是这理吧!”
吴宪一副泼皮模样,不知是不是故意借酒装疯,嘴里只蹦出更加冒犯的话来。“池小姐,自己不想扫兴而归,自然要懂得不扫他人兴致,”他直勾勾瞧着池晴,目光愈发*不遮掩,嘴里重复着嘀咕,“要知道,王总这点儿面子还是愿意卖给我的,就得看池小姐怎么做了。”
在座看戏人相互间心领神会地笑,笑得是那么刺眼。所有人都盯着她一人看,像是在好奇马戏舞台上,小丑即将爆出的下一个嘴脸。
眼里有酒意激起的酸涩感,她似乎是真醉了,抑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满心满眼都幻化出错觉来,从未知的阴翳角落里爬出的眼睛们包围着她,好像有千万只那么多,像极了细细密密的针尖,扎在身上连疼也喊不出。
这般的万众瞩目,几乎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一睁眼到处都是扎进皮肉里挑出一滴血的针,闭了眼却独瞧见了自己来,只一人站在那台上,孤零零的一只小丑模样,这么的可笑。
在这个利益交互的博弈场,她是那个最不得要领的细枝末节。这里没有天真的空间,再低的姿态也不抵手中了无押注筹码的现实。她手里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却只能是加大筹码,压下她这个人微不足道的本身。
池晴恍惚一瞬,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点声音。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拧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