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紧要的人,替死鬼,抄家流放,邓福这几句话,几乎句句敲在了陆瑾娘的心头。陆瑾娘控制不住的恶心颤抖,扶着桌椅,几乎不能站立。
“侧妃这是怎么呢?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瑾娘摆手,“邓福,你是不是觉着工部那些官员死有余辜?”
邓福奇怪的看着陆瑾娘,“侧妃,那些人都是负责营造宫殿的官员,出了事情,自然要承担责任。”
“可是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不过都是些中下层的官员,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要死,也不该牵连妻儿老小,不是吗?”陆瑾娘怒吼,心中怀着深深的恐惧,又带着强烈的愤慨和仇恨。
邓福心知有异,斟酌的说道:“侧妃说的是,的确不该牵连妻儿老小。但是一家之主都被砍了头,即便家人没被牵连,那日子也是极为难过的。至少是没办法在京城立足,儿孙也没办法参加科举。”
“对,但是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不是吗?”陆瑾娘阴沉着一张脸,“邓福,在你来我身边伺候之前,家父就是在工部当差,五品郎中。当初营造宫殿,家父也被点名负责其中一项工程。不过工程还没开始动工,家父被贬斥,接着被外放到地方上去。如今看起来,真是谢天谢地,外放地方上,算是逃过一劫。若是当初家父没有出京,依旧是在工部当差,那么我告诉你,如今刑部大牢里面就有一个姓陆的大人,我陆家统统都要跟着倒霉。就是我陆瑾娘,即便是王府侧妃又如何,这样的案子,也是无法为家父开脱。邓福,你觉着一个巫蛊之案,牵连如何之广,应该吗?像我家父那样没有大志,没有野心,老老实实根据上峰的吩咐做事的官员,多了去了。这些人何其无辜?邓福,这就是权势的力量,你说这是好是坏。”
邓福低着头,一脸纠结难安,“侧妃,凡事都有两面。如今案子闹到这种程度,无人能够左右,唯独只能看皇上的心意。这样的大事,岂能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够干涉议论的,侧妃还是不要去想了。安心养胎就好。”
“安心养胎?若是家父当初没被外放,依旧在工部,那么现在肯定被下了大牢,我如何安心。当然你可以说如今家父并不在京城,也没被牵连,自然不用操心。这也没错。可是想着那么多的家庭,那么多的人,因为此事丧命,因为此事家破人亡,我心里面就忍不住发寒。一言而决人生死,一言而决一个家族的前程未来,这样的权势何其可怕,何其疯狂。内阁那帮大佬根本就是尸位素餐,巫蛊之案,他们只是作壁上观,一群没用的东西。”
邓福扑通一声,就给陆瑾娘给跪了,“侧妃请慎言,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陆瑾娘冷冷一笑,“邓福,若是他日我掌权柄,我定不能如此。若是一旦发生事情,而内阁无所作为,那么这样的内阁还不如直接换掉。关键时刻,不能警醒皇上,限制皇上的权柄,阻止皇上兴大狱,这个国家迟早要玩完。犹如历史上那么多王朝一般。这样的内阁有什么用了?一群跟屁虫,尸位素餐的老东西,还不如年轻人来的有用。”
邓福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瑾娘,“侧妃,你……”陆瑾娘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换做别的女人,无非是感叹一声,恐惧一下,接着去庙里面捐点香油钱,如此求个心安,求个平安顺遂,不要牵连到自己头上,就是万事大吉。只怕也没几个男人会像陆瑾娘这般,杀气腾腾,竟然敢质疑内阁大佬们,还敢抱怨皇上行事糊涂。最最让邓福恐惧的是,陆瑾娘竟然说出他日我掌权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邓福额头上的冷汗当场就流了下来,恐惧不已,“侧妃,不能再说了,真的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万一隔墙有耳,那可怎么得了。”
陆瑾娘冷冷一笑,“是,这样的话大逆不道,我不该再说下去。”转眼陆瑾娘又是一笑,气息收敛,之前那强烈的气势消弭无形。邓福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真是累死他了。
陆瑾娘走进书房,提起笔,寒着脸,重重的写下‘权’之一字。
邓福也是个读过书的,字还写的相当的好。陆瑾娘这字看着一般,但是却没有女人家的柔弱之态,反倒如男子一般,含着肃杀之气。邓福心慌,就觉着陆瑾娘真心不对劲,好似是被人附体了一般。“侧妃,歇息吧。”
陆瑾娘丢下笔,看着邓福。邓福难得的在陆瑾娘的目光逼视下,竟然瑟缩起来。
“邓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没错。只是若是有一天,当你可以伸出手搅动这世道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说对吗?”陆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邓福,邓福莫名的心虚起来。
“侧妃为何要关心这些事情。这些都是男人们该做的。”
“你说的没错。”陆瑾娘冷笑一声,若非重生,若非前世之事历历在目,若非今世见识许多,陆瑾娘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她的性子本不是个争强好胜的,平生愿望不过带着孩子平静度日罢了。可是人在其中,很多时候往往是身不由己。就连自己的心态也会跟着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