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手与右子老商量之下已决议需将清莎派掌事曼莎调来。冷月痕掌逍遥城时对这些人一直都很照顾,只因当年逍遥城筛选七十二行高手时经历的太过血腥。面对如今的武林局势,冷逍遥需要发动自己所有的优势和势力进行勘验,经过残酷的武林争锋达到九派当家建制的大成和人才汇聚。逍遥城所部皆是旧识常人,数十载的交情,他冷逍遥能否狠得下心来执行端看其决定。但双尊执事多年,行事干脆,心思缜密。相对来说水路顺流而下较陆路更快,但同时也意味着危险。众人六艘楼船南下,由于江面航道来往有别,故而六艘楼船只能一字排开,要走十七八里水路方能入江。
此次会面洛子秋与胡昭虽未能大展其才而内敛保留反而暴露了不轨之心,洛子秋即使真是教皇之后也该拿出能力来,而非靠着教皇余晖兴风作浪。且那四派的问题直至今日仍无法透析当年之事,故而仙尊一直对这四派有所提防。冷逍遥瞧得双尊如此精心布置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当他失去灵女后他忽然发觉那种感觉竟如此刻骨铭心。故而如今看向二女,冷逍遥方知她们在等待自己的漫长岁月里受了多少煎熬。双尊也能感受到冷逍遥眼中的怜惜,相较之下能有这一份怜惜她们便足慰平生。相教之下灵女平日素来随和,她的离开于二女却是别样的情愫,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感情上皆是是人生一大缺失。今日的武林不同往日,事情她们可以调查,但时机未至,灵女的死恐不会如此简单。
这时盟网送来了陈坦秋被伏击的讯息笔述,对方先以大量先手潜至市舶司附近民宿酒肆,在一瞬间连续施火箭火烧市舶司,随后大量数以万计的毒虫撒入市舶司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制了大量的黑火药裹着大量浓烟投入市舶司,整整等待了一刻钟方同时窜入市舶司。他们以四面八方进攻,由于毒虫的数量实在太多,许多四方门人员防备不及。且袭击之人身上涂抹了膏药趋避毒虫,故而趁乱示如破竹攻向中堂,很显然他们知晓陈坦秋的位置,这次袭击的目的必然是陈坦秋所处的密室。且密室中的四方门弟子早已被人皮面具的敌人替代,故而密室的门没有任何阻隔便被打开。一众人闯入室内,刀光剑影中一道人影闪光中递出一刀,陈坦秋的五行幻影竟然瞬间被破,她的刀他快了,长刀一刃贯胸,陈坦秋替身当场毙命。
光天化日之下,敌人势众而袭,趁乱取敌将首级,多麽霸道的方式。陈坦秋一死,无论真假,所有袭击之人悉数退却,全程没有超过两刻钟。行事犀利,霸道,干脆,神速,这麽大的阵仗,为的便是短时间内一招制敌,而后全身而退。
这一仗下来四方门伤者近千,亡者四百余众,皆是施救不及而亡,只因那些袭击杀手不多纠缠只为从距离上快速推进。从这一点讯息中便可看出四方门的建制着实僵硬,甚至战后头统计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或者说隐瞒。同时也说明,陈坦秋身畔人数并不多,否则以陈坦秋脾气,今日这些人岂能轻而易举摸到市舶司周围进行这样大的阵仗?笔述最后,陈坦秋特意提出最后出刀一击致命之人,兵器是一柄擦得发亮的唐刀。至于身影,那人蒙面不知来路,以身形是个女子。
双尊瞧在眼中暗暗赞叹,多麽漂亮的袭击,连一句尸体都没留下。冷逍遥瞧过之后,起身缓步走到舱外,阳光照耀下,时节已快入春了,再过一月便是大中祥符四年了,时光飞逝,而他冷逍遥还在纷争的路上,他再也无法逍遥了。纵横派那麽完整的建制,张少英都数次险些丢了性命,他的班底才刚刚起步,能抵挡住甚麽样的袭击呢?此刻他站立于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便飞来横祸,江面上的危险远胜陆地十倍。但是依照逍遥城的性格,越危险的地方便越要去,因为躲避只能延缓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
双尊自然能感觉到冷逍遥的心思,此刻的他肃穆庄严,身形是那麽的伟岸,二女凝视良久,左子手方说道:“你心里都明白。”冷逍遥问道:“你们也感觉到了?”左子手道:“陈坦秋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好准备,便无法应对第二次袭击,除非他还有第二个替身。”右子老道:“你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好准备将也一样。仙宗之内,你若死,则仙宗必然大乱。重耀虽能执掌门户,但战神派必将没落,于仙宗而言得不偿失。正因如此,连大姊都能被算计,更何况你。”冷逍遥忽而咧嘴一笑,二女的肃穆是对他的担忧,说道:“有时候想想,张少英在能这种情况下都能逍遥自在,我冷逍遥三字更不可落后。二位娘子,逍遥有礼了。”
冷逍遥这莞尔的一礼,以及娘子的称呼让双尊刹那间热泪盈眶。世俗之中她们只是妾室,这一声娘子远较世俗更能震撼身心,能有这份敬重,这一世的等待还有何求?二女以揖礼盈盈还了一礼,这是正妻正式场合方能行就的大礼。冷逍遥起身说道:“以前没觉得如何,今日瞧来,咱们这位张大兰君多聪明?同娶双妻,三人共枕,虽不容世俗,却平衡了内在,这份破例我冷逍遥便无所及。”双尊自然知晓冷逍遥的心思,左子手道:“身份上于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只要你活着。剩下的事情,我们能做。”冷逍遥难得展颜,笑道:“你们不就是想我吃软饭麽。”
左子手应道:“吃软饭也是一门手艺,这一点你又不及张大兰君。”冷逍遥闻言不由纵声大笑,江面上尽是他声音,此刻的冷逍遥终于放下心结,活下去他才能查清真相,如今的盟网遍即诸国,卷宗统一,查探实情便简单许多,许多武林悬案亦可慢慢解开。
当一行舟船入江后双尊才放下心来,他们要经汉水入江,再往鄱阳湖去往洪州,要两日水路。作为执棋者,袭击陈坦秋这一群人恐不会如此简单,无论虚实他们皆需这样的防备来完善护卫建制。冷逍遥的笑声透彻十里,这是故意的招摇。晚间冷逍遥用膳过后与二女围着船舱碳炉取暖,蒙阳便进来直言江面上有变化。有几艘货船一直跟在他们左右,冷逍遥道:“你该知如何做!”蒙阳一点头,转身去了。冷逍遥叹道:“当初该帮他一把,不然他已然成亲,娃都好几岁了。”待蒙阳出去左子手叹道:“现在瞧来你眼光也不咋地,俊尘太乖了,你的衣钵他即使继承也是重耀那样的后尘。”冷逍遥微微一笑,应道:“你们平日只瞧见他的乖巧,却没看见他骨子里的睿智。我冷逍遥能有这样的弟子已是不虚。”
冷逍遥转身推开后窗,三人向后望去,黑暗中蒙阳跃上后面的楼船下半帆减缓速度,同时以暗哨向跟在后面十余里的剑秋递了讯息。只见蒙阳舟身缓缓向后隐去,不过多时,江面上便传来打斗声,随即有人惨呼落水,不多时后面面楼船上便起火,随后似是剑秋率部参战,激斗之声更加炽热。此时冷逍遥亦听到前面也打起来了,周围都是商船,民舟,夜间本就船速不快,许多舟船已开始离得远远的。
冷逍遥微微一笑,还是老套路,先乱后出击,确实,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屏退所有,乱中致胜。思虑间,江面下游一阵延绵乐声透彻而下,是古筝所奏,奏得竟然温柔乡。但听有人吟道:“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随着女子声音吟诵,冷逍遥知道那是杜甫之诗佳人。此时此刻这番吟诵着实透人心脾,冷逍遥喃喃叹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此时此景,应情吗?”双尊没有回应,睿智如她们很清楚人性,即使是冷逍遥也逃不过内心的枷锁,旧人不正是大姊,新人不正是她们。她们所思虑的是黑榜之中可有这样喜爱诗词的女杀手。这女子是从中间开始吟诵,这样的方式下除了正在读书便是有心而诵,黑榜之中不缺经书识教的杀手,皆有极高的学识。
那女子诵完最后一句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遍即住口。前方飞天派掌事破风瞧得眼前来者不善,当即让近卫营施火箭阻止画舫靠近。众人全神贯注防备之际,但觉空中一阵飘絮袭来,虽无色无味破风却已感不妙,吩咐闭息裹面。破风轻功独树一帜,他虽身居前卫,但有近卫一营在手,这样做的目的为的便是不能束缚他。破风蓄力纵身一,便向三十余丈外的画舫攻去。破风踏水而过,愈近画舫,但见画舫灯火通明,愈近飘絮愈多,周身皆是女子闺房气息。声乐是从画舫上层通厢内传出来的。当破风终于跃上船头,画舫内并未阻拦。但听通厢内幽幽问道:“来者何人?”说话的便是刚刚吟诵女子的声音,声音虽婉转却带着肃杀之气,声色中厚,该在三十至四十之间,即使是询问,口气中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