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官长大司马兼邡州州侯长庚,涉嫌授意其管辖州内私造冬器,拥兵自重。现削其官职,征收其兵符及州侯印信,押后待审。”
……
这、这是什么神展开的鬼东西?明明前不久带军去柳国南边剿灭妖魔的人,怎、怎他丫的就突然锒铛入狱了?!
身为秋官府的一员,凌纾很不内行地大失方寸了。她虽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却不能打探到更加详细的内情,现在恨不得能找到一个知情人士问清楚。
那家伙不是一贯得宠么?不是很会独善其身、手腕高超么?到底是真的倒台了还是在给他的政敌放烟雾弹啊……
是的,凌纾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一直以来柳国朝中势力便是如此。保持中立的三公不算,六官之中是以夏官长和秋官长为首分划两个派系。天官长、春官长与夏官长交好,地官长由秋官长全权任命,冬官长醉心技术开发不在二者之列。
没错,那不对盘的两人,一个正是凌纾的顶头上司渊雅,还有一个是对她有再造之恩(?)、一直关系匪浅的长庚。这两个人为何会对立呢?明明没什么交涉的说……凌纾不解之余也曾恶意猜测过,该不会是因为长庚是自己老妈精神出轨的对象,所以作为儿子的渊雅在为父亲表示不满吧!
这句式怎么似曾相识……凌纾微囧,啊,想当初她也曾以同样的理由怀疑过渊雅一开始对自己态度恶劣的原因呀!替爹操心完了又要替娘担心,家庭不幸福啊,那家伙真可怜……
这种恶意的吐槽要是化为实体简直能把渊雅刺得倒地不起,于是凌纾悬崖勒马,拉回即将飘飞十万八千里的心神,回到正题上。
话说这里面怎么一直没有冢宰的影子?作为六官之长,这家伙的出镜率也太低了吧!凌纾刚开始是这样疑惑不解的,不过后来终于有幸见了一回传说中的冢宰后,她大概是明白了。那个看起来拥有三朝元老般的外表、实际上却连十年时间都没任满的柳国冢宰大人就是个打酱油的。
难怪总见六官本人自己找王议事,从不用通过冢宰传达意思。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摆设是不是又一个权斗下的产物……
凌纾摇摇头,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先搞清楚长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且不论他和她的私交,单从她眼中所见,凌纾觉得不管这人如何掌控朝野上下,他首先是个称职的官员!就像中国古代历届王朝里的权臣一样,他们或许有极深的城府,高超的政治博弈能力,但不见得就是个奸臣。
凌纾还记得自己刚刚跟随长庚来到柳国时,那一个多月的边境各州考察,还有更早的即使身处别国也从未放下过本国政务的勤勉。这人有他自己的职业操守和骄傲,也说过那邡州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给州令尹执行,他顶多就是挂个名,这几年他回过邡州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涉嫌授意其管辖州内私造冬器”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拥兵自重什么的……既然都是王权神授的时代了,他就算造反也没用啊!难道干掉真命天子后留个天灾*不断的国家自寻烦恼么?那种武官掌握军权对统治者造成威胁的情况只适用于中国古代啊……这么想着,凌纾心中一滞。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概念的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就是玉座之上的那一位……难道,那道王令,其实就是出自于刘王本人的意志么?
凌纾感到一阵发寒,虽然之前就有过相关的猜测,却不想是真的。现在只剩……证据确凿的话,就可以坐实长庚的罪名。
那么,长庚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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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纾在面见春官长端泓前先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熟人。
春官府侧门边,她看着那道掩饰过的柔弱身影匆匆从那少有人走的出口离去,甚至没有发现一旁默默观望的自己。那是刘王后……没想到她也来找了端泓。
不知道菀乐王后来找端泓的理由是什么,凌纾自己的理由是……整个朝廷里,除了长庚之外,就属这个人对自己态度最好。想来这也和他和长庚最为要好不无关系吧!凌纾略惆怅地在心中叹息一声,坐在春官长的办公桌前,讲明自己的来意。
“……哦,所以我说长庚那家伙好运吧!这才出了事,就有美女接二连三地来担忧哭诉。”端泓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凝重之色。
凌纾皱眉,“我才不是来哭诉的!”
“是,是。你是来了解详情的……”端泓好脾气改口,然后扭头小声自语,“哭诉的另有其人,折腾得我头都痛了!”
凌纾黑线,“……”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端泓正了正脸色,道:“如果是问他的人身安全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家伙绝对好得很;但如果是想知道有关那旨意内容的独家消息……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那你还问我想知道什么?都被你讲完了根本没得选嘛!凌纾默默地瞪着他,眼里释放着超级不满的怨念。
不料端泓这平日里很好说话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嘴严实的很,他拍了拍凌纾的脑袋,道:“别问太多啦,你又帮不了什么忙!”
“谁说我帮不——”凌纾还没反驳完,就被他打断。
“还有,看在云湍那么喜欢你这小家伙的份上,再给你一句忠告,这些日子安分着点,如果可以的话,偷偷懒待在家里也没事。反正你不是最爱那什么……宅的么!还有一点,离主上家的那小子远一点,老子看到他就觉得晦气。”
“嗯,就这样……”
……
直到被端泓送出门,凌纾都还没消化完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这、这这,信息量略大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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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安分点,宅家中,然后还要和渊雅保持距离……?端泓到底在暗示什么,难道他们要做点什么肃清异党吗?等等!凌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停止胡思乱想,从前宫廷剧看多了吧她!
不过……想起了那时刘王后匆匆离去的脸上不加掩饰的忧愁焦虑,再想到那个如今深居简出的王者,凌纾无声一叹。
他对下面的这些动作,都察觉了多少呢?
凌纾在家里待了四五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听端泓话地向渊雅告假,足不出户地发挥她宅的本事,差点儿把家给蹲穿了!
自从她遣散了家里的不多的仆众后,就没有人给她做饭打扫卫生了。终于,在消耗完最后一点存粮后,凌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搁在书桌上的毛笔墨迹未干,旁边是一叠堆放整齐的文件,最后一张纸页还摊在中间晾干。
凌纾目光定定地看着桌面,嘴角噙着好似放下一切的轻松浅笑。她复又抬头环视自己的房间,一寸寸地看过去,从空旷的墙面到桌上未曾动过的茶盘,然后目光落到床边收拾整齐的一小包裹上……
院子里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凌纾转身出去开了门。她看着来人,并没有意外,淡淡颔首道:“你来了。”
那人全身隐在长长的披风里,风帽下隐约露出的轮廓意外有种细致的美感。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都准备好了?”
“嗯,我去拿东西,你进来等吧。”
“……”
凌纾等人进了屋子后,自己拴好门也再度回到房里。那人站在正厅中,风帽已揭去,是天官长宸离。
凌纾看着他环视四周后,转头对她说道:“……只剩你一人了?”
“嗯。”她简短地应着,兀自往自己办公兼休息的房间走去。
宸离跟着她,在看到那桌上堆放的文件后,他目光微动。“你还有闲情处理工作……”
凌纾回道:“你都说闲情了……反正也是闲着呗,就把之前手头上的一些工作整理完。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在家里做什么?”她看着他的目光含着些许戏谑,“整天思前想后、惶惶不安然后茶不思饭不想吗?”
“放心,我暂时还没那种想法……”
就算他在她宅的第一日突然造访她家,并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离开吧”……她也未曾让震惊不解在自己脑海里超过两个时辰。
是的,之所以有上面那一段莫名其妙的神展开,都是因为凌纾听从端泓在家待着的第一天发生的事。
想起宸离那时突然出现的情景,凌纾表示自己还是相当惊讶的。未曾料想……这一位会独自莅临她家,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结果在她满心猜测、满心不解地将人领进房招待好后,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