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葵子空自对着残灯不能入眠,披衣来到栅栏旁,独看明月发呆。
远在澶州的姬贤,一定和他的紫苏郎情妾意、不再分离了吧。
此时琼花正好芳华吐艳,那淡淡的幽香飘拂鼻尖,无端又加深了悲感。她怔怔地叹道:“明月破香葩,人忆更惆怅。等闲开落,何其无情,想来这满腹心事只有这花能细说了。”
“曾经大大咧咧的天葵子去了哪儿?”门外有人说话。
天葵子闻声回头,常山端着一碗米粥进来,轻放在桌上。
常山见天葵子不吭声,便走近她的身边,抬头望了望天,颇有深意的眨眨眼:“必须同情一下,还在想着你的那个夫君?那人刀架子横在脖子上,才被迫与你成亲的。我看他连正眼都不瞧你。算了,这小子欠揍,还是忘记他吧。”
天葵子白了常山一眼,辩解道:“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初次见到他,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也是第一个说我不傻的,我对他至情至深,怎么能说忘就能忘呢?”
常山满不在意的笑道:“我是不能理解男女之情。可我知道强拧的瓜不甜、强迫的婚姻不美满。世上好男人多的去了,比如我家主子,就是其中一个。”
“始源君近来可好?”天葵子问。
常山敛了笑容,不住的叹息:“自从夫人离开始源国,主子能过得好吗?人憔悴了,没了精神。即使见客,也是强颜欢笑的。”
天葵子的心里有了愧意:“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帮他?”
常山摆摆手,将粥碗递给天葵子,半开玩笑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唉,其实我也明白,这世上最勉强不得的,就是感情。如今好歹成了宫里的内侍,就不会有感情的折磨了。忠诚主人、朝夕伺候在主人身边,才是我常山人生唯一所做的事。”
他继续道:“明日起,找点事给你做,你就无暇胡思乱想了。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变得无所谓,也就彻底忘记那个姬贤啦。”
常山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天葵子喝一勺粥,咀嚼常山留下的话语,收拾起伤感,暗暗下定决心道:“常山说的也是。天葵子,你不要再傻了,你要忘掉姬贤,一定要忘掉他!”
翌日,始源君进来,示意常山将一大摞书籍放在天葵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天葵子奇怪地问。
始源君淡淡而笑道:“这是紫菀留下的。她常说,但凡女子读了这些书,便能做到性情和婉、礼度贤淑。放着也是放着,想必这些对你有所帮助。”
始源君说完转身离去,他提起了紫菀,满腹心事换来一个清凉的背影。
天葵子有微微的叹息,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不禁有些不耐道:“看这些书头就大。始源君是不是嫌我做事粗野,举止不够大方?我可不是紫菀,也不是紫苏。”
常山早看出天葵子的情绪,故意刺激她:“主子是好意。那个姬贤视你为无物,一心向着紫苏,虽说缘于他们原是一对,外人不能插足。不过,你也得找找自身原因。和他朝夕相处日子也不短,他为何一点也不对你动心?”
天葵子没好气的瞪了常山一眼,呸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眼不见为净,我已经避开他们了,你还挖苦我。”
接着又有点茫茫然道:“提起自身的原因,上哪儿找去?”
常山指了指书籍,促狭的眼眸一闪:“这里有,你慢慢找吧。”
常山的话多少刺激到了天葵子,她竟敛起性情,将自己埋进这堆枯燥无味的书籍里。
在空洞的日子,那段情感时不时会淌进心尖深处,火辣辣的犹如刀割,她很想早日平复心境,将忧伤忘却。茫然无措的时候,只有借助书籍聊以慰藉。时间久了,竟不知不觉中忘了时辰,有时坐到红日三竿不知疲倦。
时光转瞬,从夏至秋。
风里零落了黄叶,行宫里结满了银杏果。天葵子在假山下收起《春秋》,自由散漫的在行宫内游走。
始源君和几名客人正从月洞门出来,脚步稳健从容。他们见到天葵子俱是一愣,随即停止了谈笑。
始源君朝天葵子淡淡颔首,打招呼道:“天葵子,我给你的书读得差不多了吧?”
天葵子上前施了礼,清脆地应道:“书是读不完的,我在找自身原因。”
众人皆笑,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真是天真烂漫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