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的话,犹如根根针从心头挑起。天葵子沉重的呼吸,澎湃血气终于无法抑制,咬牙道:“别人随便怎么骂我,我都不在乎,原来你也这样看我!好,我天葵子明人不做暗事,这就离开柴家!告诉那些人,别狗眼看人低,这叠锦堆绣的,我不稀罕!”
她一口气说完,麻利地将包袱打了个结,道声告辞,便走出了屋门。
正是东风荡飏,绿水溶溶的时节,四处疏影横斜絮飞蝶舞,这样美好的景致丝毫没有入天葵子的眼。她走得飞快,不去理会众人的目光,将那些杂言碎语抛在后面。
待出了柴府,站在宽阔少人的大道上,天葵子紊乱的心绪才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去哪儿?
正自惘然迷离,前面嗒嗒轻快的马蹄声,姬贤骑马悠悠而来。想是刚忙完公事,他一脸轻松的笑意,神情也是怡然。
一见天葵子,姬贤大声喊道:“还真巧了,正要去柴府。”
天葵子没好气的答:“侯爷不在。”
姬贤促狭而笑:“侯爷不在,我就不能进去了?除了入府言报,我应该还有其它事。”
天葵子想起紫苏就在柴府,他应该是去见她的吧?便往侧旁让了让,继续往前走。姬贤赶了上来,仿佛这才发现天葵子手上的包袱,语带惊讶道:“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天葵子心里气恼,口气也是带着恼意:“我不想待在柴家了,想找别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姬贤已经下马,审视着天葵子的脸色,皱起眉头道:“是不是得罪了侯爷,惹他生气了?可也不至于离开柴家,他可是待你如上宾。何况你尚在养伤……”
“对,我得罪了侯爷,还得罪了柴家所有的人,我谁都得罪不起,千错万错是我错,我不该留在柴家。”天葵子满肚子的委屈。
“尽说些丧气的话。”姬贤反而责怪道,“总要有离开的缘由,我好帮你参谋参谋。”
天葵子内心愤懑的想:“若告诉是紫苏逼我离开的,看你还会提“参谋”二字?”
转念一想,又感觉此事与姬贤无关,这把火不该烧到他的头上,便长叹一声:“我问侯爷如何对始源君有个交代,侯爷却一口拒绝,我无端端被浇了盆凉水,气急之下便与侯爷起了争执。”
于是将那天争执经过娓娓告与姬贤,末了不免沮丧道:“这个柴荣,性格阴晴不定。前一阵子还充满了关切,笑容愉悦,转眼那种冷酷无情就不声不响的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姬贤笑了:“你当然得罪他了。”
他并未理会天葵子的白眼,悠然道:“记得我提醒过你,柴荣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始源君而讨伐南唐的,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险。不妨仔细想想,那天他进来是出于关切安慰之情,而你急于想得到答案,与他的心绪很不和谐,显然你又冲动了,换了我也不会答应。”
那番话直说心事,天葵子愣了愣,既酸涩又无奈,不禁苦笑道:“如此说来,你们都行小变而不失大常,周国江山稳固,便可放怀无虑。是我胸次不够宽广,不能放眼于未来,既得罪了柴荣,又有负于始源君了。”
姬贤这才换了轻松的表情,道:“兴亡由人事,山川空地形。此事虽未了,始源君不会因此变得虚空,也许会有好的迹象出现,关键取决于他自己,你就少操这份心了。”
见天葵子依然恹恹的没个情绪,他继续逗趣说:“虽说这个叫天葵子的傻妹,心高气盛,不会察言观色,不懂逢迎拍马,说话直来直去的容易得罪人。可是,比那些随人俯仰、像学舌鸟呱呱乱叫的好很多,这样看来还真不得不讨人喜欢。”
说完,还学着鹦鹉叫了几声。
天葵子被姬贤滑稽的动作逗笑,心中的郁闷暂时消散,可是眼望前方,愁绪又幽幽而来。姬贤仿佛看懂了她的心事,抓过她手中的包袱,随手放在马鞍上。
“干什么?”天葵子惊道。
姬贤答道:“你现在无处可去,我的都司新居虽不大,可也容得下你。你不是想赏光吗?请吧。”
偌大的澶州城,此时能去的地方只有姬贤出处了。天葵子自然一阵惊喜,接着,又有所顾虑道:“可是,紫苏若是知道……”
姬贤不以为然道:“既然你我是朋友,何必拘于小节呢?再说,按咱们吴越国乡土风俗,紫苏守孝在身,待百日祭后方可入新宅。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段日子紫苏不会出现在都司府的。”
说完随意拍拍天葵子的肩,催道:“走吧。”
“走。”
天葵子不再迟疑,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