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警员不是一般的头大。
这时,皮夹克走到他身前,笑嘻嘻的递上来一支烟:“老罗……”
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罗警员右手成掌顺势向前一推,义正严辞的说道:“退后!”心理骂道:王八蛋,碘着脸就向前凑,谁认识你呀?
事实上罗警员和皮夹克倒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不过也就仅仅是认识而已。罗建福罗警员三十有二了,依旧是个挂着一级警员的普通巡警,平日里皮夹克哪里会搭理他?虽说原先皮夹克金海国也是混混出身,可现在他在赵大有做司机兼保镖,每个月能拿七八千的薪水,在通江这个小县城绝对是高薪白领。司机不算白领?人还挂着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的衔呢?
皮夹克金海国大约六年前曾经因为打架曾被罗建福抓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跟着赵大有了,所以很快就被保出去了。当时被保出去的时候,他还记得很清楚罗建福那张脸上堆积着歉意地笑容。他早就不记得罗建福的名字了,只是依稀记得他似乎姓罗。但这几年,赵大有还是很注意维持和公安部门的关系,每年总要找个由头给公安局各单位慰个问、联个欢什么的。赵大有的父亲是老公安,而现在他又是通江县热的发烫的名人,而且深受陶大为的器重。三年前他就已经是县政协委员了。因此,公安局虽然很多人知道他的底子不干净,但却不好意思也不敢当面给他难堪。如今是一切向钱看,英雄莫过出处嘛
金海国这几年年节时代表着赵大有去过好几次巡警队慰问,他不信这位罗警员会不认识他,更没想到是这种被距千里之外的结果。
罗建福虽然瞧不上金海国,准确地说是妒嫉中带着鄙视,可如果是往日,他就算不高抬贵手,也会把这麻烦上报。可今天不行啊。尽管白小天戴了假发、戴了眼镜,还把身体缩了两公分,可依旧被罗建福认出来了。
罗建福虽然从没有和白小天搭过话。而且也仅是在前天,白小天视察巡警队时,远远的见过他那么一面,但是白小天的照片早已在通江县政法系统几乎每个人手上都传了个遍。很多人甚至不仅仅是传。而且还洗印、复制或者扫描出来。他们倒不是想和有些老百姓一样准备把他的照片过年时贴在门上当门神用。而是要留下深刻印象,担心自己一不注意惹上这个瘟神。不少外勤的干警更是直接把白小天的照片放在钱包里,以防万一自己哪天不长眼,没认出来而冲撞了瘟神。
罗建福的钱包里也有这么一张。因为他此时就站在白小天身边,假发、眼镜虽然改变了白小天的外形,但是他地黝黑肤色还是首先就让当了十年巡警的罗建福留上了意,再加上他的脸部轮廓没有变化,所以罗建福还是一下认出了他,而且越看越肯定。
再加上此刻报案的唐贝就站在白小天身边。那二楞子书记的立场就很明显了。更别说罗建福并不是那种心中完全没有正义感的警察,一年前对于钱庆安他就有些同情,只是作为一个小警员。那时他无能为力。
现在嘛,嘿嘿!
罗建福看到金海国疑惑地退了两步。然后依旧无比严肃地拿起步话机:“报警中心、报警中
自从十一年前。通江县成立了110报警中心后。一开始报警中心地主任就一直由主管治安地副局长兼任。这也有助于报警中心能够及时地调遣各派出所处理突发案件。不久县110巡警队成立。为了统一、高效地处理突发事件。巡警队队长也往往由主管治安地副局长兼任地。
只是。通江小县城实在没有太多地案件。刚刚设立时还繁忙一些。而后往往一个月也只有十几个报警电话。其中差不多还有一大半是举报赌博地。
尽管如此。新上任不久地主管治安地副局长戴晓华元旦期间还是主动坚持在110报警中心带班。
此刻他正从自己地办公室出来。走进值班室。听到罗建福地呼叫。立刻拿起了步话机:“我是戴晓华。罗建福吗?有什么状况?”
现在公安局里地都知道戴局长可是紧跟二楞子书记地。罗建福心中一凛。赶紧说道:“戴局。现场我已赶到。在解放南路六名男子闯进对一男子家中意图行凶。被害人从三楼家中窗口跳下。腿部受伤。六名歹徒紧随而至。企图把被害人带走。不过现在局势基本已经控制。只是案犯有六人之多。希望立刻派警车支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白小天在内没有人想到罗建福会这样陈述案情。公平的说,罗建福警官倒也没有说慌,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只是却不是事实的全部。他对那四名白大褂的身份置之不理,虽说电话里汇报案情当然要简单。可是所有听到他陈述的人都觉得怪怪地。
罗建福之所以选择这么说。也是煞费苦心的。既然白小天又是假发又是眼镜的,那显然他不想被被人认出来。这样的话。他如果照直陈述案情又不把白小天在现场的事情说出来,他不能确定戴晓华会怎么做?
这事情后面牵扯着赵大有,赵大有背后有代书记陶大为,虽然陶大为没有白小天强势,但毕竟陶是通江名正言顺的一把手,而且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后面还有代省长唐健的支持。他不能确定戴晓华为了这件事就会去招惹赵大有。
当然如果把白小天就在现场说出来,那他就轻松了。因为他就可以从案子上立刻摘出来了,接下来他只要听命行事就行。可叫破白小天的行藏会不会惹恼了白小天地这个瘟神,他可不敢确定。
所以,虽然时间很短,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动了一番脑筋。按他的报告,戴晓华肯定会立即派人派车支援。而只要把人抓了回去,这事情的原委他当面向戴晓华一解释,想必戴晓华也不会怪罪他。再下面,那就不是他管的了的了。当然在主观愿望上。他也是希望能帮一帮钱庆安。至于赵大有如果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更是会拍巴掌欢迎。
罗建福话刚一说完,四名白大褂反应最为强烈。那眼镜医生陶华文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气势汹汹的一边向前,一边用手指着罗建福:“喂,你这个警察怎么干地。怎么信口雌黄呢?谁是歹徒?我们是真云山精神病医院地医生,我们是接到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县信访办公室主任吕主任地电话,来接病人入院的……”
没想到罗建福冷冷地看着他,将步话机别回腰间,然后右手握在佩枪处:“站住,你要是再向前,我就当袭警处理。”
罗建福的同伴唐强,只是协警。没有配枪,他虽然不明白罗建福怎么会这么说。但这时也拔出了警棍,向前一举,瞪着眼镜医生陶华文大声喊道:“退后!立刻退后!”
陶华文在病人面前一向是勇猛地。可面对警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看到罗建福按在配枪上的右手,整个人就有些发冷。可他也不甘心就此服软,因此讪讪的说道:“我们是医生,你们可以打电话查问嘛。”说到这里,他也不在乎院长交代过别把吕安然打电话的事情到处宣传的叮嘱了,大声地喊道:“你们可以打电话给吕主任证实,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
虽然唐强不认识吕安然,但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县信访办公室主任这样的头衔显然不是他一个协警敢招惹的。他有些发怵,转而望向罗建福。
没想到罗建福看也不看陶华文。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话似的,用手一指两名架着钱庆安地白大褂:“立刻放开他。”
金海国不慌不忙的把手机拿了出来,冷笑道:“罗警官,你没有发疯吧?竟然公然颠倒黑白,陶医生,我看你们医院又要增加一个床位了。”
“马勒个八字”。那名牛仔气呼呼的直接冲到了罗建海面前:“你他妈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一级警员。要我是你走在大街上不带口罩真不敢出门,萎成这样了,还牛气个屁呀!”
罗建福复员回来后不久正好遇上县里成立巡警大队。当时向社会招聘了二十四名巡警。主要对象是复员军人。经过笔试、面试他成了一名光荣地警察。不过,因为他的学历只是高中,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再加上在通江这样的小县城巡警遇到的几乎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偶有几件大事,也轮不到他们做主。所以十年了,立功的机会也没遇上,至今依旧只是一名一级警员。这在县巡警大队里倒也不算特例。和他一样处境的哥们还是不少。
当然每当看到那些脸上还挂着青春痘、一脸稚气的三级警督们,他的心里自然也不舒服。可没办法。谁让自己当初读书不用功呢?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吧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了。他地四岁的儿子可是“有福”了,还在读幼儿园呢?课程就被排的满满的。
牛仔的话。罗建福的岳母说过,当然没有这么难听,而他和老婆吵架的时候,老婆也攻击过,可还没有人大厅广众之下当面如此羞辱他。罗建福唰的把枪拔了出来,不过这种场合先开枪,就算没伤到人,不被开除也不定被发配到哪个比巡警更苦更累的犄角旮旯去。所以,他无奈而迅速地又将枪插了回去。
“拔枪?”牛仔身体扭来扭去故意作怪,还把舌头伸了出来:“警官,啊不警员叔叔,我好怕哟!”
一边的唐强虽然很有些不解,为什么罗建福会这么做?而搭档被辱,也把他惹火了。罗建福是混得不怎么杨样,可好歹人也是正式警察,而他只是协警。牛仔侮辱罗建福,他的心里听的更是难受。手中的警棍握得紧紧的,高高扬起,踏前一步,大声喝道:“蹲下!”
“警察打人啦!”牛仔先是大喊了一声,然后笑呵呵的望着唐强:“我靠!跳出来之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以为穿上警服就是警察啦?拜托看看你肩上有没有警衔先?”
说完他俩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巴前,得意洋洋的喊道:“保安打人啦!保安打人啦!保安……”
喊到第三遍的时候。他地脖子忽然被人一把抓住,然后整个人向后飞了起来,正好撞到了正在打手机地金海国。两人都没有任何地防备,撞成了一团,金海国地手机飞了出去,在地上翻了两下。翻盖手机折成了两半。
出手的自然是白小天。本来如果警察能够秉公办案他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可这会儿看到警察受辱,他站在一旁实在气愤不过了。
白小天左手将头上的假发一把抓下,右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指着正从地上努力爬起地两人说道:“铐起来。”
“是,书记。”罗建福利索的从腰间取下手铐向两人走去。
唐强看了白小天一眼,眼珠差点快翻出来了:靠,快不得刚才看的眼熟呢?原来是二楞子书记啊,这下他心里一下明白了罗建福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了。他挥动警棍气势汹汹的走过去。
那牛仔头昏脑胀的还没爬起身,罗建福熟练的“咔嚓”一下就将他的右手腕铐上了。他本能的伸左手去推,结果唐强上前就是一警棍,尽管没用多大的力。可是正敲在他地手腕上,还是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
金海国反应则要快的多了,这会儿已经爬起身来。看到警察要动真格的,虽说不做混混好几年了,可那心里头本能地就有畏惧的巨大阴影。更何况这几年就算不作混混,他也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否则凭什么他每月能拿七、八千的薪水,因此脑子里立刻就升起一念头:跑。
于是他站还没站稳呢,撒腿就想跑。可没跑两步,就被一东西从后面“啪”的一下正打中右腿膝盖,右腿情不自禁的一软丸下,再次摔倒在地。打中他膝盖的正是白小天刚从鼻梁上摘下的平光眼镜。白小天指着金海国说道:“再敢跑,直接开枪!”
罗建福明白这是和他说呢。于是立刻答道:“是!”说着右手掏出手枪,左手拉着戴着半边手铐还在不断呻吟的牛仔向着金海国走去。
虽然白小天话是这么说,但罗建福依旧是不敢随便开枪地,所以他的保险始终关着。不过金海国哪里知道这个,他这时躺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顺势往后一看,正好看见伸手指他的白小天。
他一下愣出来了。二楞子书记?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个煞神。前两天他和以前一起混的兄弟喝酒时还在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二楞子书记?只要他在通江一天,这里肯定是没得混了。还好,自己早不混了,要不然现在只怕也只能跑路了!”
可没想到今天他就撞在了这个煞神手上。别说罗建福拔了枪,就算没拔枪,他也不敢再挣扎。一是白小天的楞名太盛,二是,刚才在饭店里白小天一下就把他打飞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看来传说中二楞子书记轻轻松松一个打十个。还真不一定只是传说。自己就不要再找不自在了。而且有二楞子壮胆。指不定这个姓罗的警察真的给他一枪,他就倒血霉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信任赵大有地能量。退一万步说。他觉得自己也没犯什么大事,抓就抓了。没准下午就放了呢?要是现在一跑,挨一枪子,就算不死,弄个残疾,后半辈子就歇菜了。他到哪喊冤去?
因此他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任由罗建福把他的左手铐上,这下他和牛仔算是紧密相连了。
“二楞子。”
“二楞子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