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突击
“具体情况,几个水兵都不知道,不过,听说他和皮埃罗大吵了一架。他声称酒肉是领事馆其他人负责采买的,他不过就是负责送上舰而已。就算是酒肉的问题,也和他没有关系。”
“很好、很好。”白小天兴奋在大厅走来走去,不停搓着手:“看来计划很顺利。法国人应该马上要找上门来了,我们该行动了。”
此时的法国舰队的确是一片混乱。
旗舰富尔达舰上。
副官皮埃罗在被不断恶化的病情搅的焦头烂额之际,还不得不强忍住下腹传来的阵阵疼痛。他不禁万分后悔为什么不跟着孤拔司令去参加领事馆的庆祝酒会,那些该死的贪污犯们应该不至于连酒会上的食物也和舰队官兵同等对待吧?那他就不用在这里一边忍受疼痛,一边手足无措的受到不断攀升的中毒人数报告的折磨。他甚至非常的羡慕德斯丹号的舰长古利格,这个家伙四十分钟前就已经昏迷了过去。虽然皮埃罗非常怀疑这个以狡猾著称的家伙有借昏迷逃脱责任的嫌疑,虽然他也很想步古利格的后尘,但是孤拔司令临走的时候,可是交待舰队暂时让自己指挥。如果上天能够让一切重来,那么我一定会拒绝司令的这个临时命令,那么现在因为昏迷卧床的就是自己,焦头烂额的则是该死的古力特。
“少校,将各舰的报告统计后发现又有一百十一二人腹痛呕吐,有三名士兵陷入了昏迷。各舰都已经乱成一团糟了,他们都打来旗语要您迅速想办法,否则他们只能自行下舰了。”传令兵库博忐忑不安的说道,他知道等待他的必然是副官皮埃罗的一顿咆哮,虽然皮埃罗少校一向以温文尔雅的绅士形象在远东舰队为大家所熟知。但是半个小时之内,少校已经向自己声嘶力竭的咆哮了三次,最后一次还气急败坏的抓起咖啡壶向自己投掷过来,幸好自己反应敏捷。
“下舰,让他们随便好了。我他**的只是一个少校。别来烦我”果然,少校的咆哮如期而至。
库博内心狂喊:难道因为我他**的只是一个下士,就活该忍着疼痛的肚子来来回回跑得像只猴子。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毕恭毕敬:“少校,保罗翻译官说他已经痛的不行了,想下舰去找医生。”
“这个该死的猪猡”少校双手紧握,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他现在想一走了之。做梦我要……我要掐死这个家伙。”
说着,少校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库博赶忙山上前搀扶,一路向禁闭室走去。
…………
“少校,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保罗一脸真诚的望着因为疼痛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皮埃罗副官。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中国人。”皮埃罗犹豫着。他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向马尾的清军舰队求救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全舰已经有超过一半,一千多官兵上吐下泻,还有一百多人已经昏迷过去、虚脱、严重失水的超过两百人。再不作有效的抢救,恐怕真的会出大事的。可是几个医官都去赴宴了,剩下的一位实习医官又根本不顶用。虽然他已经派出了十几个士兵去请马尾港内的医生,但是至今还没有消息。而且就算请来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他根本不相信那些中医。在他看来,他们不是医生,最多也就是中世纪的巫医。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千多名法兰西官兵交到这些东方巫医的手上,那还不如果断的选择跳海。所以唯一可行的似乎只有向福建船政水师求救了。
这支舰队实力虽然不值一提,但是毕竟他是一支接受了西方文明的现代化军队,这里是他们的常驻港。应该有不少医生和一定的药品,即使未必能彻底拯救这场灾难,但是似乎只能依靠他们了。但是皮埃罗还是隐隐的抗拒着,尽管下午,保罗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清政府同意支付7000万法郎的战争赔款。中法双方谈判已经顺利结束。同时意味着这场战争结束了。同时他也带来了领事馆对孤拔以及各舰军官们的晚宴邀请,此外还有就是他带来的那些该死的酒肉。虽然皮埃罗不是很相信保罗的解释:那些可能变质的酒肉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还有理智的他只能一边派人去福州通告孤拔,一边把保罗关进禁闭室。不过,尽管他对保罗带来的消息并没有产生怀疑,但是还是对向清朝水师求救心理上有非常大的抗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能放下十八世纪末以来白人那种所谓的种族优越感。
保罗看着苦恼的少校,这个年轻的同胞显然还不能胜任一个高级指挥者的角色。他在心里作着祈祷:主啊,原谅我吧我是被迫的。
是的,保罗的确是被逼无奈。当他因为输掉了四万英镑,先被那个可恶的美国犹太赌场老板伊扎克指示人暴打一顿之后,然后用这个时代还算奢侈品的三台照相机拍了一轮很可能是历史上第一本裸体写真集之后,再被带到白小天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这个中国将军从头到底的算计了。
当白小天开门见山、直言不讳说出了他的要求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打手们爱惜他的脸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情人。他同时也知道如果自己拒绝,即便中国人不把他砍成肉酱,即便不考虑那四万英镑高额的债务,那一百多张清晰的裸体照片一旦流传出去,就算是号称世界上最热情、最自由、最民主的法国政府也会立刻解除他的职务。并且从此他的名声将臭不可闻。那名始终微笑的中国人在他眼里绝对是一个比撒旦还要可怕百倍的家伙。
于是,半个小时后翻译官保罗屈服了。同时他也得到了白小天的承诺。事后,他将得到十万英镑的报酬,并且可以让英国政府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帮助他的家人迅速离开法兰西。
保罗毅然成了一名法奸。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着。唯一有些困难的就是当皮埃罗少校邀请他一起用晚餐的时候,他有些忐忑。他可是知道酒肉里都有一些什么。据那位中国将军说,对于他和他的幕僚们来说,这都是人生的第一次投毒,所以没有经验。因此下的东西有点杂。其中有巴豆——中国传统的泻药,据说炖烂之后味道还是很鲜美的;砒霜——中国传统的毒药,据说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色无味;马铃薯,清一色青紫发绿或发芽的马铃薯炖在肉汤中,会使汤更加醇厚而且十分符合法国人的饮食习惯,此外还有许多将军亲兵们提供的药品:例如好几种蒙汗药以及中国民间的老鼠药。
想到这些,保罗不寒而栗。可是按照计划,他不得不留在舰上,因此也无法拒绝少校的好意。只是他快速的用了不到平时三分之一的食量之后,就跑到厕所全部抠了出来。
老实说,保罗还是很佩服中国将军手下的药剂师们的,下了这么多东西,一个半小时过去后,舰队中倒下了一大半人,但是却还没有出现一例死亡,没有让舰队官兵彻底崩溃而可能使场面不可收拾,实在是佩服、佩服。
“少校,不能犹豫了。战争已经结束了。”保罗一脸正义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勇士的光芒:“虽然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责任。但是毕竟东西是我送上舰来的。听着将士们痛苦的呻吟,我心如刀割。少校,让我去和中国人交涉吧我恳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这个……”保罗犹豫着。
“中国人是胆小而又贪婪的,他们的官员更是如此。只要我们以可能撕毁协议为威胁,而同时许诺给他们个人一定的好处。这件事情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保罗眼见少校松动了,趁热打铁。
“啊、啊”痛苦的呻吟不时的话过夜空传入少校的耳朵里。终于,他手一挥:“好吧。-这事交给你了。”
“放心吧,将士们的生命高于一切。”保罗猛地站起来,这一刻腹痛似乎已经无影无踪:“为了法兰西。”
“为了法兰西。”少校一脸肃穆。伸出右手:“保重”
夜深了。可是马尾港却愈发热闹起来。就连老天爷似乎也想要来凑个份子。忽然间一声霹雳,然后就是大雨倾盆。
锚泊在港内罗星塔下游的法国舰队上各舰均灯火闪耀,照得江面上犹如白昼一般,从南岸海关到法国舰队之间二十几艘小船在冒雨来回穿梭。岸上数百名绿营水师官兵手持火把或搀扶着或抬着抬架把上岸的中毒的法国海军官兵送往军营。军营里白小天下令召集了水师的医官以及马尾附近能找的到所有医生:其中包括停泊在马尾的英国和美国军舰上的随军军医、各个医馆、药店的大夫、那些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甚至还有靠着一、两副土方治病的“蒙古大夫”。军营里顿时成了一个中、西合璧的医学大杂烩。
而马尾港内的各家各户也都被惊动了起来,因为白将军下了命令,成立马尾临时团练。所有有成年男丁在家的人家都必须派一名男丁由各保保长率领去军营集合。白将军说了,团练只成立三天,三天后解散。每人发两块银元的练饷。清朝普通老百姓基本上都是畏官如虎。官府有令,只要不是超出自己能力高围之内的,基本上就是两个字:服从。从这一点看比清朝的军队还要强些。百姓们听说因为停在港口的法国海军很多人水土不服,成立临时团练就是为了守卫救助这些法国兵。百姓们虽然很不能理解,不是听说朝廷正在和法国人打仗吗?而且早就在传法国人要打福州呢?为此不少的有钱人家这段时间都走亲避祸去了。不过,如今百姓不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桩。再说三天就有两块银元,这样的美事哪里去找?这也就是听说吃过洋面包,喝过洋墨水的白大人才会对百姓如此客气。
总之,白小天一声令下,整个马尾都行动起来了。尽管雨下得越发大了,但是码头上却更加热闹了。
离码头大约两百米处。
白小天身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站在雨中。看着忙碌的人群不禁有些感慨万分。不少法军士兵在被抬下船的时候,都是热泪盈眶。有几个还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强自从担架上撑起半边身子一个劲的说:“谢谢,谢谢”看着看着,白小天自己都快被他一手导演的国际大救援行动感动了。
“大人。”段镇南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来到白小天身边,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他一开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了?”
“一开始没想到会下雨,因此场面有些乱。统计的法军人数可能有点小误差。大概有一千一百九十三人下了船,正在或者已经前往我们的军营。其中大约五百人是用担架抬过去的,基本上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大概有八十或者九十人是带枪下船的,法国人看来也不是完全放心。另外大部分军官身上可能带有手枪。”
白小天打断了他的话:“军营那边我不担心。百十来枪人又是分散的,措手不及之下,肯定不成气候。法国舰队总人数应该在两千二百五十人左右。去掉被我们骗出来赴宴的包括孤拔在内六十七人,皮埃罗前后总共五次派去欲给孤拔报信的十三人,皮埃罗派去寻找医生的十八人……”
“还有959人。”段镇南抢着说道:“据我和兄弟们刚才上船运人时候观察,舰上现在乱糟糟一片,基本上没有士兵在执勤。法舰上最少还有三百人需要下船治疗。剩下的也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大部分人都在卧床休息。大人要不,我们提前行动吧我们的人只要一上去,张大人再率领舰队逼过来,法国人很快就会投降的。”
“不、不、不,还是稳妥一点好。”白小天掏出怀表:“按计划来。现在是十点二十三分,还有三十七分钟,各处统一行动。省得出什么乱子。这段时间,你们足够再运一批法国人下船,记住了,这一趟人数要尽量多,时间上要尽量拖一拖。尽量做到再下一批上法国舰艇的时候时间上刚刚好,不要引起法国人怀疑。”
“好的。”段镇南点点头,就要走。
“镇南。”白小天一把拉住了他。
“大人,您放心吧,我都记住了。到行动的时候,我们会尽量多派些人上船。兄弟们都是各营挑出来的搏击好手,而且还有从各位大人那里搜集到的四十六把手枪,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法国人现在就是软脚虾。”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咧开嘴笑:“只是可惜我们白白训练了十几天的潜水。法国人真该来和大人说声谢谢,要不然,哪有这么麻烦。直接就送他们去了海里喂王八。”
“没办法。”白小天也笑了,摇晃着双肩:“我这个人比较贪财。记住了,你们的主要目标是巴雅号和凯旋号。这两艘铁甲舰一定要完好无损的拿下,这是关系到下一步如何走的关键。次要目标是3189吨的铁胁木壳巡洋舰杜居士路因号。三艘木制巡洋舰费勒斯号、德斯丹号和法国人的旗舰富尔达号是最次要的目标。至于那三艘炮艇和两艘鱼雷舰你们用不着去管。那是张成他们的任务。”
“明白、明白。大人,我今天才发现您还真不是一般的啰嗦。这话在两个小时之内,您对我总共说了不下五遍。”三个多月来,段镇南一直待在白小天身边,很快就发现这位大人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有架子。而且不是那种为了笼络人心而故意平易近人的那种。而是这位大人的骨子就似乎没有等级观念。这一点是段镇南感受颇深的,因为就是在如今高举人权、平等、自由的欧洲各国也无法真正抹杀哪种等级之间的鸿沟。段镇南曾经壮着胆问过白小天,结果白小天说道:朋友之间的交流是一种最舒服的沟通模式。之后,不在公共场合,段镇南也会时不时地开出一两句玩笑,发出一些抱怨。他也认为,在白小天手下做事的确比较舒服,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这份雇佣和同能签的更长一些。
白小天不以为意:“是吗,你要再不走,我就要说第六遍了。”
“别。”段镇南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掉头回来:“大人,求您件事。”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