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八天,吴越才把名为《适应新形势下的监管改造,加快现代化监狱建设步伐》的方案提交给华明远。至于这份方案如何顺利到达司法厅王厅长的案头,就不用他关心了。当然,这种事也不可能一蹴即就,他要做的只有等待。
这几天和朗巧巧相处,她表现的极为自然,想必那天只是人生路上一个小插曲。他自问不可能和她发生些什么,尽管她就像青涩的苹果,散发着未成熟前特有的青葱气息,但即便两情相悦,他也不期待有火花出现。一个狱警和一个在押犯的女儿,这层关系隔阻着,要是给别有用心的人探知了,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暴。
他的车子前几天华明远派人开来了,此刻正停放在医院的停车场。坐进驾驶室,吴越上下摆动着左臂,伤势恢复的很顺利,左肩的活动基本无碍了。
想了想,吴越拨通了方天明父亲方福根的手机。
“小越,你准备过来了?……太巧了,今天总包方老总也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我是游击队,今年不知明年。人家才是正规军,关系搞好了,你那点销售任务还不是人家一句话?”
还真是好运气,吴越挂了电话,眼前浮现方福根的形象——一个缩小版的方天明,有些生意人的狡猾,也有种田人的憨厚。不过对他却是很好的,他还记得方福根常说,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可以招吴越当女婿。
爸,你不对着镜子照照,就你那模样,生个女儿嫁给吴越,他乐意?吴越又想起方天明抢白他老子的话,不由笑了。
够幸运了,摊上这么好的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家人。吴越没急着发动车子,点了一支烟,躺在驾驶座上眯着眼:春节过后,他的父亲吴庆荣对他关心多了,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正式进入了他的视线。那个叫万桂枝的女人也老实了许多。呵呵,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扔掉烟头,一转车钥匙,桑塔纳发出一阵轰鸣,很快驶出医院,汇聚进滚滚车流。
病房大楼护士室里,朗巧巧倚窗望着外面,直到吴越的车子化作车流中一条不见的游鱼,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巧巧,你在这发呆干嘛?32床病人要做插管,我到处找,找不到你。”一个护士靠在门边向里张望。
“嗳,我就去。”
朗巧巧像是被撞破心思一般,红着脸低头走了出去。
龙石公路是龙城通往省城石城的一条在建一级公路,全长130多公里,总包方为华夏路桥总公司八局,建设期为三年多,从去年初开始动工,现在有的标段土方工程基本初具雏形了。
方福根的顶峰实业承包了其中两个标段,总长16.8公里,他的工程指挥部离平亭去龙城的公路不远。
吴越按照方福根的指点在一条三岔路口拐下公路,顺着一条窄窄的石子路颠簸前行,没过几分钟就看到了顶峰实业的招牌。
指挥部是彩钢瓦搭建的简易平房,方福根站在门口等着,远远见吴越的车子过来,连忙招手。
方福根还是农民企业家的老样子不改,西装笔挺,脚下却是一双拖鞋。吴越笑着打招呼,“方叔叔,你风采依旧啊。”
“风采没有,风度有。”方福根拍打发福的大肚皮,开起玩笑,一面又关切道:“听天明说,你前段日子受了伤,现在咋样了?”
“没事了,我年轻恢复快。”
“年轻就是好。当年你跟天明、小强还只有我这儿高,一转眼,你比叔叔高一个头了。”方福根比划着,笨拙的样子引得旁人抿着嘴笑。
方福根眼一瞥,“笑什么?看到没有,吴越,我儿子的好朋友。跟我儿子同岁,可比我儿子出息。年纪轻轻就是指导员了。”说着,又叹了一声,“我咋就不能生个女儿呢?这么好的小伙子要白给人家当半子。”
又来了,吴越笑笑,“方叔叔,你也别夸我。天明现在管着产值几亿的大厂,我是比不上的。”
“他?还不是靠娘老子打下的江山。不过,比我要强些。”听到吴越夸他的儿子,方福根嘴上不以为然,其实心里很开心,拉了吴越往屋里走,“坐一会,歇一歇。”
办公室不大,整理的却很干净。壁上挂着工程进度表,办公桌上资料文件堆放的整整齐齐。
“小越,我记得去年底,你说只要叔叔帮你解决一年四、五万吨石料就可以了。这很容易,怎么前几天又改口要销售一百多万吨了?你不在中队去销售科上班啦?”
“也有可能去销售科过度一下,我前不久才提的副科级,就差一个岗位了。我也没别的门路,只能请叔叔帮忙想想办法。”
不把全监狱40的石料销售出去,那矿山中队整合就是一句空话。矿山新监区的建立就会遥遥无期,谁会愿意去独立担负原本分摊到各个大队的销售压力?别人不会去主动跳这个火坑,他也不能为了自个把刘哥架上去烤。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他的方案就天然存在大缺陷。一旦方案不能获得省厅的认可,他的仕途捷径就终止了。
只是这些,说起来话太长,吴越索性就往自个身上一拉。
“喔唷,又升官了。那我可要好好挺你一把。叔叔这儿一年要用十万吨出头,整个路桥八局在这个工程上一年不下一百万吨。咱们也不贪心,争取搞个一半的份额,剩下的嘛,我再找一些建筑界的朋友匀一匀,争取全部消化掉!”
“方叔叔,有把握?”每个建筑单位都有自己的合作伙伴,贸然进去一个新的,踢掉老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吴越有些担心的问。
“小越,你们是国营单位,质量、供货都有保证的,同等价格有竞争力。再加上我的老脸摔摔,基本没问题。”见吴越仍不能确定的样子,方福根挤挤眼,压低声,“不信?就拿这条路来说,你一路过来注意过没有,哪个标段不是省级、地市级的单位在干?独独只有我这儿,小小一个县级市民营企业。关系不在这路上,十几年前就打下了,那时候八局李总才是个助理工程师呢。我也不说满话,一半的份额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