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冷风一吹,康凌东清醒了几分,〖书〗记办公室不好进,进去前还是副市长、公安局长,出来后就啥也不是了。
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十多年的苦心经营,看似在池江、在徽山,混出了样子,就算在部领导面前,他也是个熟脸。一向以来,他认为自己就如同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些许风浪算什么,哪怕惊涛骇浪、
十二级大风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自己坐丰观天的自大,楚〖书〗记几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帮忙是没人肯了,但是不妨了解一下市委的处理意见,也好提前心里有个数。康凌东翻开手机电话薄,在一个号码上点了一下。
“哦,是凌东同志啊,有什么事吗?”手机里传来危明宇的声音。
明知故问,这时候打你手机,你说为了啥?少给老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这些年你危副〖书〗记托老子办的事还少?
康凌东忍不住想回敬几句,可终究还是低了声气“危〖书〗记,市委对我的处理?”
这个康凌东怎么回事?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拎不清形势吗?危明宇自付没啥可以让康凌东倒打一耙的把柄落在他手里,也没细细听康凌东说话,赶紧回道“凌东同志,实在不巧,正好有几位同志来找我汇报工作,你的事过几天再详谈。”说完,匆匆挂断了手机。
“危〖书〗记,危”康凌东悻悻的合上手机。
司机走过来问“康局,回家么?”
“去市委。”康凌东无力地挥挥手,弯腰钻进奥迪车,闷头不响。
车窗外掠过一座座高楼,一处处灯红酒绿的繁华地,几分钟后,奥迪已停在市委大院了。
康凌东站在大楼前,仰头望着。曾几何时他离这座大楼很近,近的轻轻一抬腿就能跨进去,而如今只怕他永远也成不了这一座大楼的一份子了。
钟书伟已经在大楼前等着,容不得他过多踌躇,康凌东回头吩咐司机“等着,我一会就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三堂会审,〖书〗记办公室只有吴越一个人。
灯亮的刺眼,空调也开的暖暖的,可康凌东还是觉得眼睛前一片黑,身上冷冷的。
“凌东来了,坐吧”吴越抬了抬身子,指指办公室对面的沙发,又对端茶的钟书伟说“钟秘书,你去忙吧。”
康凌东低声向吴越问了声好,坐下一声不吭。
吴越看着康凌东,皱了眉头吸着烟,康凌东竭力扮出镇定和坦然,可惜终究心里发虚,低下了头。
“抽一支吧。”吴越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盒。
康凌东下意识的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事已至此还要这种微不足道的脸面干啥,激怒了眼前这位,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墙倒众人推,可以想象刚才常委会的场面,帮他说话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很多。
“谢谢。”康凌东抬起屁股,没料吴越却拿了烟盒走了过来。
“凌东同志坐吧。”吴越坐到康凌东边上的沙发上,把烟盒递给他。
康凌东接了,拿出一支点上。
“凌东同志,我等着你来找我谈心,可惜你一直没有赴约呀。”
吴越的语气颇为遗憾“其实上次政法大会是个契机,你有什么不满,你对公安部门整治有啥想法,都可以向我提出来嘛。大家敝开心扉谈一谈,抛开成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何至于如此呢?”
上次就谈,谈什么?吵架吗?上次谈了,你吴〖书〗记就能改变现在的结局?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有啥说啥,反正就这样了,何必假惺惺呢。
康凌东腹诽了一阵,嘴上却很沉痛“吴〖书〗记,我是工农干部,知识低、眼光浅,再加上我这人又是个臭脾气、炮筒子,一点就着,我怕控制不住情绪呀。”
“同志之间吵几句有什么关系,只要为了工作,拍拍桌子也没什么嘛。”吴越淡淡一笑“脾气耿直一点好,相比之下,我倒是喜欢和这样的同志打交道,我不欣赏的是,当面不交流,背后搞小动作的同志。”
康凌东的脸红了红,辩解道“吴〖书〗记,我不否认我向省委和公安部汇报了一点情况,可那也是从工作实际出发的。
“这个我知道,我已经向省委和部里的同志作了解释了。不过,从组织原则出发,池江的分歧还是在池江解决为好嘛,也不是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这一点上安东同志还是要注意呀。”
注意啥,都撤职就差查办了。康凌东点点头“吴〖书〗记,这是我对自己要求不严,缺乏组织纪律观念。”
“认识了错误就好,我从来不主张对同志一棒子打死的。”
这个死法还不算打死?难道非得像自己的副手毕钰沛那样,被绳之以法才算?康凌东叹了口气,苦笑笑,心里念叨:宣判吧,多熬一会多一分难堪。
“当然,池江治安的恶化和公安队伍的混乱,凌东同志作为部门一把手,还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终于要宣判了吧,康凌东不作声,等着从吴越嘴里说出处理意见。
“凌东同志,谈谈你怕想法吧。”
康凌东低头猛抽了几口烟,把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缸里,吴〖书〗记,领导责任我确实该负,这个我不推卸给任何人。
横竖一撸到底了,他索性光棍些“我用人不察,对底下的同志疏于管理,对池江的社会治安呢,也估摸不够,没认识到严重性和严峻性,总以为小敲小打就行了,没想到弊病越积越多,唉一”
吴越又把烟盒递给康凌东“认识总是从教训中得来的,当然,前些年凌东同志在公安战线取得的成绩,我也不会一笔抹杀的。”看了看康凌东的右腿“凌东同志,腿伤这段时间发作吗?”
他的右腿八年前在围捕持枪流窜犯时,受到过枪击,当时他还只是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
提起这条腿康凌东脸上浮现了几分自豪,当年他身先士卒,一脚踹开流窜犯躲藏的小屋,为身后的战友挡了这一枪。
“有几颗铁弹还没取出来前段时间阴雨天多,有些影响行动。”康凌东抚摸着大腿,似乎一下进入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场景中,眼中焕发了光彩。
“不注重学习,英雄也会犯错误呀。”吴越抬抬手,示意康凌东喝水。
绕来绕去,吴〖书〗记找他来究竟谈什么?康凌东很是迷糊,不过刚才提到了他光荣的过往身子不觉就挺起了不少。
“凌东同志,你对夏成松同志看法如何?”
“吴〖书〗记,我对夏〖书〗记还是钦佩的。”康凌东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哦,这个回答倒是很出乎吴越的意料,他转过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康凌东。
“夏〖书〗记遇刺案,我也是hua了气力查的,可惜案犯死咬着不松口,另外也没找到其他有力的证据。”
“那凌东同志知不知道这两名案犯现在的情况?”
“都在省第一监狱服刑。”
吴越冷笑笑“一个前几个月保外出去了,另一个减刑又减刑眼看着再待上一两年也可以恢复〖自〗由了。”
“荒唐!”康凌东声音一高,马上意识到不妥,对吴越不好意思的笑笑”“吴〖书〗记,对这两名案犯我没有太多留意过。”
“我让毛秘书长去查了查,背后操办的就是你们公安局原副局长毕钰沛。这个人问题很大呀,夏成松同志遇刺也与他有关联。”
啊?康凌东差点惊起,懊恼的捶打额头“吴〖书〗记,我真是眼睛瞎了用这种人当后备干部培养。”
“现在谈没有任何意义了,凌东同志,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吴〖书〗记你说。”康凌东端正了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