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也知道这个儿媳妇不爱熏香,往日屋子里都是摆着花儿的,况且保和殿里的人确实多,个个傅粉擦脂,连宋夫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好了好了,不过个把时辰,皇后娘娘回来,大约就要散了的。”宋夫人安抚的拍拍儿媳的手,“出宫又是个麻烦事儿,不知什么时候能排上咱们家的车马,你这么单薄,好歹吃几口垫垫肚子。”
宋夫人把自己桌案上的一碟莲花饼给了岫烟,“这是宫里面才有的,外面吃不到。”
这莲花饼金贵之处在于饼内有十五层,每层夹一朵莲花,共十五色,宫中将此饼称为“蕊押班”。虽然层数惊人,但被御膳房的厨子们压的极薄,也更有嚼劲。宋夫人有了年纪,只吃了一块,余下就给了小儿媳。
岫烟自然不好独享,在姜氏和小高氏哀怨的眼神中,忙将盘子递了出去。连忠顺王世子妃也笑眯眯凑上前来讨了一块用,大伙儿说说笑笑,倒也好打发时间。
半个时辰后,皇后才回了大殿。众人眼见娘娘换了新的衣裳,眼圈儿似乎还有些发红,殿阁之中立即噤声,完全没了刚才的热闹喧嚣。
皇后勉强笑道:“本宫也知道,你们年下都忙,这各家各户排不完的酒宴,不过本朝以勤俭孝顺为本,诸位夫人也要简朴持家,不要忘了太祖爷的训诫。好了,本宫也累了,各位夫人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众诰命们纷纷起身跪安,满殿阁的人,皇后独留下了国安公夫人和柳国公夫人俩。
众人心思百转,越发安静的出了保和殿。
皇家越是遮遮掩掩,大家便越是好奇。清秋阁产子是连皇后也未曾意料的事情,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岫烟她们的轿子甚至还没出西安门的时候,内情便传了出来。
柳嫔被人下了催产药且不自知,更可怕的是,好容易生了个皇子,却是个六指婴儿。
一个不太正常的男婴,放在任何一个寻常人家里都是件堵心的事儿,何况是在皇家。
孝宗一向追求完美,怎么可能容纳下这样一个孩子给他的千秋伟业上涂抹污点?这个孩子八成是留不下的。
大约许多人都这样猜想,可等到大年初二,宫内忽然传出个叫岫烟不镇定的消息。五皇子李泓跪在皇上寝宫之外整一夜,肯定由他来照顾体弱的皇弟。
宋濂将宋晨夫妻俩叫去书房,更命心腹紧守门口,甚至连宋夫人也不准打扰。
“柳嫔娘娘产子的事情,五皇子可有透露过什么消息与你?”宋濂盯着岫烟,岫烟忙低头道:“儿媳只知道五皇子有时会打发宫中婢女往清秋阁送些东西,但这柳嫔早产一事,确实和五皇子无关。”
宋濂敲击着桌案,眉头紧锁:“有无关系,现在尚且不能下定论。关键是皇上信不信五皇子。柳嫔这胎生的古怪,据说足足早了一个月,且十几个太医都说柳嫔用了催产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却始终查验不出来。”
宋濂在宫中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是有了十足的证据。
“你找个时机劝导劝导五皇子,皇上心里不喜新生子,他何必为这个就去讨皇上的冷遇?更何况,那小皇子能不能活过满月尚且是两说,留在殿下身边只会成累赘。”
岫烟苦笑:“儿媳虽然不知殿下因何故做出此事,但凭着了解,儿媳却知道一件事。殿下既想做的事,便从没有半途而废的。”
宋濂说不泄气是假的,他看好李泓,但绝不赞成李泓的莽撞行为。
小夫妻俩携手出了书房,宋晨拉着岫烟安抚:“正德从不是胡来的孩子,论勇气,几个皇子都不及他;论谋略,他也不输二皇子。明日回娘家,从岳母那里打听打听。”
岫烟比刚才更显忧心:“我不担心别的,只害怕有人利用正德。皇上越是喜欢他,宠着他,他的敌人便越多。说来也奇怪,正德虽然记在柳嫔名下,但往来走动并不频繁,面子上的情分而已。柳嫔尚在,难道看见儿子被抱走,她就不出手拦着?”
除非......
大约是想到了一处,宋晨和岫烟几乎异口同声:“皇上!”一定是皇上容不下六指的小皇子,心生了杀意。身为母亲的柳嫔保不住孩子,一定有道不尽的苦楚。现在有正德出面求情,柳嫔只有感激的道理,如何会反对?
可被人下毒谋害,早产稚儿,被夺子嗣......柳嫔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