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的意思让贞娘一家都搬过来,大家相互间也有个照料。可是贞娘犯愁呀,自家男人还在掌柜的铺子里跑腿,若住到这边的话,只怕来去的路更远了。再说也怕麻烦,因此就婉拒了青竹的好意。
青竹也只好作罢了。
来束水以后,大多时间都在家赋闲,实在没什么事,久了,青竹不免觉得无聊。心想要还是在平昌那倒容易,不免想念家里的鱼塘和藕塘了。估算着核桃应该早就熟了吧,不免想起和明霞豆豆一道上山打核桃,后来还被野狗咬的事了。现在想来倒没那么害怕,只是觉得好笑罢了。不过到如今,她见了那些狗也会绕着路,看来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
青竹看完了豆豆给写的回信,交代了下家里的一些琐事,又添了几句关切和问候,最普通不过的家书。莲蓬都熟了,也快要打渔了吧。心想着又该忙碌起来,今年她不在家,不知他们会请谁来帮忙算账。毕竟豆豆还太小了,也没什么经验。
宝珠坐在窗下正在给青竹未出世的孩子缝小袄儿,这些天,两人合力做了些小衣物,加上以前的,心想应该够用了。
“宝珠,你想不想回去看看呢?”
宝珠见问,忙抬头看了青竹一眼,方道:“奶奶不是知道我家人不在束水么?”
“是呀,知道你不是这里人。你来了这边也有些日子了,难道就不想家吗?”
宝珠眼中带着一丝愁闷和不平:“我回去做什么呢,他们将我卖了出来,就没想过我再回去。说不定也已经当我死了。我也不想看见他们的那番面孔,他们过得好不好也不与我干。”
青竹心想再怎么也是一家子人,也当不起如此的重话。宝珠这个小姑娘挺好的,在来这边以前,听说也在大户人家做过工,后来因为主子不喜欢才又被赶了出来。青竹冷眼看了这么久,倒没挑出宝珠有多大的毛病。人勤快、力气大,话不多,可是很踏实。
“你或许没听过我的事吧。”
宝珠摇摇头。
青竹缓缓说道:“我们夏家一共姐弟四个,一个寡母。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娘独自抚养我们几个。我八岁的时候就到了项家,说来也不怕你取笑,八岁就做了他们项家的童养媳。那时候的日子也很艰苦,再加上婆婆不喜欢,还有大姑子,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好在公公对我还不错,也和你一样话不多,却又那么的宽厚包容。在他那里,享受到了久违的父爱。娘辛苦了一辈子,三妹妹的亲事才定下来,唯一的弟弟正准备要参加县试,哪知她就撒手走了。这一辈子过得太匆忙,连四十岁还不到……”青竹说到此处长吁了一声。
宝珠静静的听着,心想这个少奶奶温和又恬淡,一点都看不出是童养媳出身。倒着实的有些惊讶。
“娘还在的时候我也没和她亲近过几回,也有好些次都抱怨过,甚至是怨恨过她在我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将我的终身给定下了,一点自由也没有。她性子懦弱,姑姑也总是瞧不上她,说她命太硬了,克死了爹。永远是副软弱好欺的样子。可就是这样的性子,却是那么的坚韧。这些年她吃过多少的苦,受过多少的委屈,她却从来没有向人诉过她苦。现在她走了,一辈子的苦痛终于可以画上了句点。想想她这一生,还真是可怜可惜。”青竹说着,眼眶却湿润了,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很失态。
宝珠听完,不免心想,她的娘怎样呢,当她被卖出来的时候,娘身子也不好,如今也不知是死还是活。她从未向人打听过。
青竹揉揉眼,强笑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怕人笑话。生活要继续,还是得向前看。”
宝珠赞同的应了一声。
待到快黄昏时,少南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搬回来了一盆花。
开得正艳的一盆紫色的秋菊。
“院子里的花盆已经不少了,你怎么又买呢?”
少南笑笑:“不是我买的,是下面的人给送的。你看好不好看?”
青竹笑着点头:“倒还不错。”
宝珠早已经起了身,忙捧过了少南脱下来的官服,青竹将他家常穿的衣裳递了去。
“在家做什么呢?”
青竹道:“没做什么,正和宝珠说起以前的事来。”
少南见青竹的眼眶有些红红的,猜想一定又说起她娘了吧。
青竹便将豆豆的信给了少南看。少南匆匆的瞥了两眼,点头道:“倒难为你教她,如今写信算账都会了,你算是培养了一个好的接替人。”
“只怕她还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少南耳朵贴在青竹隆起的肚皮听了听,又轻了轻的拍了拍,里面像是回应他似的,踢了几下。少南觉得很是有趣,笑道:“还真是个淘气的家伙,看来一定是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