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欧阳清柏的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揽住她的肩膀,他的视线胶着着她的视线,一点点地低下了头,终于,他的额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林青燃觉得那一瞬间,天昏地暗,只剩下面前的这个可以依靠的有力臂膀。
她不由自主地也轻轻晃动脑袋,厮磨着感受他额头的清凉。
欧阳清柏垂眸看着她那带着沉迷的面孔,额头和她的额头片刻温存地磨蹭,呢喃道:“温度差不多,应该没有发烧,一杯凉茶可能就会消解掉的暑热,咱们试试。”
说着低头眷恋地嗅着她的发丝间的香气,这一瞬间的甜蜜静谧,让欧阳清柏感觉到怀里拥着整个春天,他一直病弱的身体竟然萌发出勃然的力量。
“欧阳,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无法抵挡你的诱惑。”林青燃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那就不要抵抗了,顺着自己的心思,我只是太——太想你了。”欧阳清柏紧紧地箍住她那依然纤细的腰。
林青燃能感觉到他怀抱里那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熟悉的气息,她眷恋地把头依偎着他的肩膀,温柔地用额头厮磨着他的颈项,良久,有些绝望地含着眼泪叹息道:“欧阳,我们这算做什么呢?”
“我们——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我病弱的身体,估计除了这样抱抱你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你看,我已经因为离开你而遭受了严重的惩罚,就不要再恨我了,好吗?”
欧阳清柏低头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地睇视着,那唇瓣颤抖着,贴在了她的眼睛上,吻去了她的泪水。
林青燃忽然惊呼一声,从迷醉中睁开了眼睛:“别,我的眼睛上有残妆。”
欧阳清柏只是因为她的话轻声失笑,优雅地勾了唇:“这残妆,于我来说,是蜜糖。”
不远处的凉亭右边,桑红对兀然呆坐的黄博中招招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过去扶着他离开,两人回头看看林边那痴痴相视的一对苦命的男女,桑红对他顽皮一笑,扶着他小心地从另一侧的小路隐去。
出了掩映凉亭的竹林,桑红邀请黄博中到客厅乘凉喝茶,黄博中摇摇头,关切地看看她的神色,说道:“陪着欧阳坐的时间不短了,我还没有午休,想必今天你也累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桑红不介意地摇摇头:“我不累,我的精力一直都旺盛极了;黄伯父,我知道你在这里远离亲朋故友,一定孤独得很,你是为了帮我才不畏奔波而来,看着这样热闹的大家庭,一定也会触景伤情,引起你曾经的回忆;如果你累了,我这就送你回房休息,如果你不是那么累,我想让你陪着我到客厅坐坐,咱们两个说会儿话,一直都很想和你好好聊聊。”
黄博中的脸上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旋即微笑道:“是这样吗?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坐坐聊聊。”
桑红殷勤地扶着他走上台阶,她想着那个从来都未曾谋面的黄一鹤,眼睛微微湿润,这对父女是她命里的贵人,给了她后半生的安稳,她也该尽一些义务,作为报答。
到了客厅,她扶着黄博中在沙发上坐了,起身端来茶具,重新冲水泡茶,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沙发前边茶几的位置,和他离得很近,她很认真地泡茶冲茶,恭敬地双手捧给他,对他表示感谢。
黄博中也感谢她能及时对困境中的自己伸出援手,让老无所依的自己能够享受这么长的一段温暖时光。
“您就先和欧阳先生一起住着好了,说不定我和妈妈也会过去和你们一起呆上一段时间,我会带着宝宝和宋书煜过去,家里会很热闹的;你对我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后半生我会给你丰足的生活,我有责任也有能力扛起自己的承诺,也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桑红的话说得十分诚挚。
黄博中低头想了想,然后说:“欧阳先生朋友一样待我,让我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我很乐意。”
“最后一程?这话从何说起?”桑红听得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地瞪着他,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黄博中认真地看着她:“欧阳可能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们,他的病拖得时间太长了,身体早就被药物淘空,虽然做了移植骨髓的手术,但是细胞再生能力依然很弱;他身边的医护人员说这已经很不错了,比曾经的断论会多活个一年半载,他现在的精力很不好,这也是他不舍得休息的原因,他珍惜能思维能活动的时刻,更珍惜能够看到你们母女的机会;这次来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病危的抢救,可是苏醒过来,他依然执意要按时赶过来,说不死不活地躺着没有任何意义,看到你们,他的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桑红的眼泪一下子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那你们这次就多住一些日子好了,等我和宋书煜的事情说定了,我们陪着他一起回去,你劝劝他留下来,我回头就和舅舅说一声,拜托了。”
黄博中点头:“这次预计是停留一周的,不急,我会向他传达你的意思。”
桑红破涕为笑,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沾沾泪痕,她明白外公说的话的含义了,有些人的缘分,注定会转转身就再无相见的机缘。
“见笑了,你可能已经猜测到他对我生命存在的意义,我以为他早就康复了,每次见到他,都是那样精神抖擞,丝毫没有曾经病弱的模样,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不行,一定还会有更好的法子让他康复的。”
桑红尽量让自己放松精神,可是说着说着,神经就紧张起来。
“哪里需要猜测啊,他张口闭口都是说你的,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错过了陪你成长的机会,父女俩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手术台前,而那次见面之后,竟然就几乎成为永别,让他后悔得几乎要死,如果知道几乎会再次失去你,他一定不要做手术也要好好地和你呆一会儿。”
黄博中笑着安抚她,让她意识到欧阳清柏对她的重视和在意。
“是我不乖,一直让他跟着操心。”桑红听得几乎又要垂泪。
“世事从来都是以残缺的面目出现的,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圆满,能相聚就要知道珍惜。”黄博中显然有感而发。
“只顾着说我了,本身是想听听你说话的。”桑红歉意地低头掩去泪痕,惭愧地说道。
“我只是个落魄的小人物,没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这里确实没有我的什么亲人了,倒是国内还有两个妹妹,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为生计奔波,自顾不暇,故而不曾顾及她们,多年来鲜少联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如果你能回国的话,我希望能帮我找找她们;能找到的话,叶落归根,我还是希望能埋在祖先的坟茔里,像当年离开故乡的少年一样,我想家了,想那个贫瘠多风浪的小渔村,想那仅能避风的简陋的家,想母亲温暖的视线,想父亲坚实的臂膀,我希望重新回到年少的时光,从不曾经历过这样飘零异国的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