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你要重整茶园?”饭桌上,孟陈氏听到孙子的话,多少有些惊讶。
孟韬头道:“没错,那么好一大片茶园,要是就此荒废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今茶叶价贱你可知道?”孟陈氏盯着孙子,沉声追问,神情看起来很专注。
“孙儿知道。”孟韬认真道:“眼下是价格是低,但不会一直低下去,现在低价存货,将来高价售卖,能得利不少。
不止如此,孙儿还想开秤收茶,收购定军山茶农今年产出的茶叶,再从兴元府底价购回一批。”
孟陈氏略有惊讶,但依旧不动声色询问道:“你打算收多少?”
“总计大概三万斤。”孟韬回答了一个让人不得不惊讶的数字。
果不其然,孟陈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才郑重问道:“韬儿,你能告诉祖母,今天都看到和听到了什么?”
“回祖母,孙儿看到了茶园荒芜,感觉就好比养着一只金鸡却不下蛋;孙儿听张瘸子起茶农们的凄苦遭遇,有的人家已经乞讨度日,甚至卖儿卖女了。”
孟韬沉声道:“还在武侯墓遇到了一位老先生,听他讲解西北战局。要不了多久,西北战事就该停歇,边市就会重开,茶叶的价格也会回升。”
“嗯,你开始操心家业,还有怜悯茶农的仁善之心,祖母很高兴。”孟陈氏道:“昔年我孟家先祖来到这定军山,多亏了此间乡亲帮扶才得以站稳脚跟,才能能有今日。你能懂得知恩图报,和你爹一样造福乡邻,很好!”
“呃……”孟韬全然没想到,祖母的出发竟是如此,好像有些偏离主题的感觉,愕然片刻才笑道:“祖母,孙儿是想做善事,而且还是赚钱的善事。”
“嗯,那你就做吧,祖母知道这桩生意要的本钱不少,但我孟家还能负担。家里存着些许银子,你拿去用吧,其他的去府城和你表叔商量着办吧!”
孟陈氏叮嘱道:“这贩卖茶叶是要官府经手的,你走一遭府城,也让表叔帮着你办的。”
“是!”孟韬非常意外,原本担心祖母会质疑反对,心中想了很多辞,结果压根就没用上。老祖母不过是随口问了几句,便欣然应允了。
如今茶叶的市价很低,据才十几文,但官府插手必定从中获利,价格肯定还会增加,可能要数十文一斤。自家那百多亩茶园能产出几千斤,还需要收购两万多斤茶,算下来需得花费上千贯本金。
这么大的数额,不啻是孟家半数的家产。赚钱自然是好,若是赔了……孟韬真的很怀疑,老祖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其中的风险?
为此,孟韬再三确认,老祖母心如明镜,当即道:“莫要顾及,你尽管去做。纵然赔本,我孟家也能负担,照样能安稳度日……就当是报恩,为定军山的乡亲做善事了。”
……
孟韬很庆幸有这样一位开明大气的祖母,北宋时期一贯钱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后世的数百元。一千贯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显而易见,大概能算是一笔巨款了。
十五岁的孟韬轻而易举拿到了这笔巨款的支配权,放在后世应该鲜有可能吧!
冲着老祖母的这份信任,孟韬相信,这些钱不会白花的,来日他们会成倍地赚回来。
征得老祖母同意,还需要搞定官府,毕竟茶叶在大宋是属于官营物资。按照大宋茶政之法,原本该是官府收购茶叶,然后商人向官府交钱购买,提货贩卖的。
但具体操作时,也有从最初收购开始就和商人合作的,只要不影响官府获利,以及税收即可。
往年间兴元府的茶叶都是官府联合商户来收购,但是这两年茶叶滞销之后,哪有商人来?官府自然不会做赔钱的买卖,如此最苦的便只能是茶农。
当然了,官府应该会为此事头疼,农户产出却无收益,饿着肚子没饭吃,对地方官而言算是失职。如果这时候有人跳出来收茶,官府应该会很高兴吧?
虽然直接找茶农,也能买到茶叶,甚至价钱还能更低,但这在大宋属于走/私。数量少或许还行,但如此大的规模……呵呵,还是乖乖先去找官府,孟韬可不想去牢狱做发财梦。
……
兴元府属利州路转运使管辖,但转运使驻跸在利州(川北广/元市),距离遥远,故而只能转而寻求兴元尹的帮助。
定军山到兴元府有七八十里地,如果是两条腿走,以自己现在这幅身板根本不行。
好在有汉水流过,自定军山上游的青羊驿开始,便可泛舟江上。但上次漂流的后遗症犹在,孟韬现在有些畏惧乘船,尤其是安全措施欠缺的古代船。老祖母孟陈氏也坚决反对,江中或有礁石,或有急流漩涡,太危险了,孙儿断然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如此只能是乘车了,北宋是个马匹奇缺的年代,骑兵都没多少战马,更别提普通人家了。好在祖母让家中车夫阿旺弄来一辆驴车,饶是有牲畜代步,也走了两三个时辰,拂晓出发,到兴元府已经快到正午了。
更糟糕的古代的车轮没有任何减震措施,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顾不上休息,孟韬只是略活动了下四肢,便匆匆入城。
……
兴元府唐时属汉中郡,称梁州,唐兴元元年,唐德宗用自己的年号改梁州为兴元府,地位同于京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不过这座比肩天下大都会的城池规模并不大,至少孟韬看到的是这样。
毕竟时过境迁,当年的汉中郡翻过山便是都城长安;而今往西不远就是羌人聚集地,属于边陲山乡城,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