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声名鹊起,下请柬的来拜会的立时多了,门房每日收帖子收到手软。贾母大喜,贾政走路都带风,王夫人也好了许多。宝玉趁势问贾母可否放金钏儿出院子走动走动,吓得贾母立时命鸳鸯去喊贾琮来作法,非说他让白家姐俩给迷了。宝玉愁的直跺脚,不待鸳鸯出去,自己先抢着跑去梨香院了。
不想贾琮等皆不在家,起.点出来张罗他吃茶。宝玉见她模样俊俏言语温柔,不禁向她倾吐一番烦郁。起.点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出去!口中还假意出主意:“二爷不是得了稿酬么?买通白姨娘守门的婆子瞧瞧她去,也好安慰两句。”宝玉一听有理,竟向她作了一个揖,蹬蹬的跑了。
他依言送了金钏儿院门口的婆子些银钱进去,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出来的时候泪痕满面。过几日又来了。金钏儿本以为有死无生,因听了他的话又燃起一丝活命之念来。横竖宝玉来时婆子们并照料金钏儿的小丫头皆常有银子拿,没人去告诉贾母等人,恐怕宝玉不再来了她们也断了财路。只是另有谣言悄然传出——白姨娘腹内胎儿是宝二爷的。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唯恐天下不乱者,此事没两日便有媳妇子添油加醋传到了王夫人耳朵里。王夫人勃然大怒,亲领着七八个媳妇婆子冲进金钏儿的院子要将她打死。守院子的哪里肯让她胡来,死活拦着不许她进屋。
贾宝玉好死不死的就在这个当口来了,见状登时上前道:“太太这是怎么的了?”
王夫人见他当真来了,嘶声喝令将金钏儿拖出来打死!宝玉忙拦在前头含泪:“太太,总是一条人命,她也苦的紧,无路可走。”
王夫人如贯了个霹雷在耳中似的,气血翻上心头,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众人又是一通忙乱。本以为她不过是气恼了,过一会子就好;谁知许久不醒,等大夫过来一瞧直言快不成了,让预备后事!宝玉当即吓懵了,府里乱成一团麻。
贾环贾琮被从外头喊回来,浑不知出了何事,先回的梨香院。起.点跺脚道:“怕是我起的头。”遂将自己的主意说了,“我只让他去宽慰几句,谁知他半分避讳都没有,后来还去了几回,方惹出流言来。”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那货是天生的情种,热爱世间一切美女。我若没猜错,金钏儿八成也拿什么话攀扯勾搭他了。”
他们哥俩皆不大愿意管王夫人的事儿,在梨香院蘑菇了半日不想去。起.点道:“二位爷还是想想法子吧。二太太若有个三长两短,二老爷续弦还不定续来个什么人呢。”
贾环哼道:“时至今日想随意给咱们府里塞个二太太也不容易。”话虽如此,还是伸了伸懒腰过去了。
这会子贾母、贾政、邢夫人、李纨等都来了,连赵姨娘也老老实实在旁站着。贾琮一眼瞥见宝玉跪在床前跟个木头似的,也不向贾母等人行礼,先朝王夫人吼了一嗓子:“金钏儿打死了!”
贾母等面上顿时乌云密布,丫头媳妇子屏气凝神不抬头。
他又吩咐一旁的彩云彩霞:“接着喊,就说金钏儿打死了。”
彩云彩霞俱不敢吱声,去望贾母。
贾琮道:“二太太这是怒急攻心,打死金钏儿她气消了便能好些。”见贾母仍踌躇,叹了口气,大声道,“玉钏儿死前,宝玉脑袋一迷糊,曾许诺饶了她性命,却未能做到,心中如同打了个疙瘩似的,便想将这个愿还到她姐姐身上去。二太太本来便是因为那姐妹俩勾结妖人想施法害死宝玉哥哥病的,忽听不知哪个长舌头的说宝玉有心救白姨娘,愈发恼怒。纵然未遂,白姨娘与她终究有杀子之仇。如今再添上宝玉哥哥执迷不悟,方气成这样。”
又捱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贾母终于说:“既这么着,立时将金钏儿打死。”
贾政有几分舍不得:“只是孩子……”
贾母道:“不是还有珍珠么?金钏儿能生她也能生。”
贾琮道:“金钏儿倒是不用急着打死。孩子是我贾家的骨血,与她母亲不相干的。只要哄二太太打死了她就成。”
贾母气的嗐声跌足,命彩云彩霞:“依着琮哥儿的话!”
彩云彩霞这才围着王夫人喊:“金钏儿已打死了!金钏儿已打死了……”赵姨娘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极辛苦。
喊了一阵子,王夫人竟当真动了动!众人忙去外头请大夫进来瞧。大夫诊了半日,道:“太太五志过极,心火暴甚,已中了内风。虽醒了,身子并不妥当。”遂开下方子道,“好不好只看这几日了。”
周姨娘赵姨娘对视了一眼,目中俱有几分狂喜。
贾母不禁着急。若是她就这么没了,宝玉还得守孝!婚事、考功名俱要拖延。待那大夫出去了,她遂与贾政商议道:“这般虽是她的命,她到咱们家这些年,又生了宝玉元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也得尽些心力。她最疼宝玉的。让云丫头嫁过来冲一冲,保不齐她一高兴便好了也未可知。”
贾政道:“全凭母亲做主。”
贾环贾琮齐刷刷翻了个大白眼子:一个姓史的嫁过来,王夫人会高兴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