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王妃娄氏寻了个借口回娘家与她弟弟议事,疑心司徒岧被关与秦三姑有牵连。
娄规思忖半晌道:“她……该不会是跟了谁?”
“不会。”王妃道,“琴思虽躲了霍煊那些年,心里仍是有他的。她眼界也高,寻常人瞧不上。”
娄规道:“世上男人这么多,总有她瞧得上的。冯家大奶奶若是这会子死了……”
王妃摇头道:“他二人若有什么,冯大奶奶早死了。再说,她瞧得上的男子也瞧不上她。”
娄规挑眉笑道:“姐姐!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又聪明又得王爷信任。”
王妃撇了他一眼:“你肯娶这样的女人?爹肯让你娶?”
娄规立时说:“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正经男人岂能娶她?当个外室也罢了。”
王妃道:“她若是给人做外室,必不肯为他效命。不过闲暇游戏尔。”她捏着空茶盏子转了半日,道,“虽不明缘故,琴思仍是最可疑的。那两位里头若有谁得了她去,可了不得了。”
娄规仍是摇头道:“那两位眼下怕没这个本事。再者,她图什么呢。家里人不是早死干净了?”
王妃又想了半日:“先留神她些。若是她害了我儿,必不留她性命。”乃又道,“从今往后,你帮着岳儿。”
“姐姐!”娄规吓得跳起来,“二殿下呢?”
王妃叹道:“我瞧王爷并非一时不痛快稍作惩治,这孩子怕是难有出头之日了。王爷倘或关上他十年八年的,等他出来,外头还不定变成什么样。”
“那他不得毁了么!”
王妃木然道:“先过几年再说,我再设法求求王爷。如今保住他哥哥要紧,你暂且先帮着岳儿。依着三贾的年岁,早晚归入他下头。”
娄规苦笑道:“只怕世子不肯收我。”
王妃微笑道:“不会。岳儿很乖,我的话他会听。他资质虽不如岧儿,来日王爷老了,保不齐更喜欢这样的儿子些。你只全心替他办事便好,日子一长,渐渐的总能信任你。”
娄规垂头应“是”。过了会子他不甘道:“贾琮没审过万彰,不知道是哪一位。”
王妃道:“冯紫英秦三姑都知道,贾环也能猜出来。他们贾氏马行传信极快,一站传一站的,年后大约就能得消息了。”娄规无奈咬了咬嘴唇。王妃叹道,“我知道你跟了岧儿这些年情分不浅。当初让你跟着他也是瞧他比岳儿聪慧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有算不到的。当断则断。我终究是个女流之辈,娄家还是得靠着你的。”娄规默然片刻,轻轻点头。
姐弟二人又说了些里里外外的要紧事,方出去见父母去了。
这会子司徒磐也得了万彰的飞鸽传书。此人狡猾,诸事半分不错的从头细述,独将调动兵马之事推到李国培头上。司徒磐将信将疑,喊了秦三姑过来问道:“当日李国培是你去收服的,你瞧呢?”
秦三姑断然道:“李将军掌兵多年不得重用,自打入了王爷麾下,日夜练兵不肯懈怠,将他手底下那些兵卒看得很重。五千人马,他必舍不得让万彰带走的。今折损将近一半,还不定怎么怨恨呢。”
司徒磐冷笑道:“那就是老二强行带走的了。”乃将那信随手丢在一旁。
秦三姑忍俊不禁笑了几声,司徒磐瞥了她一眼。秦三姑含笑道:“属下失礼了。只是想着琮儿给万彰贴了个‘奸夫’好笑。”
司徒磐也笑了几声,忽然想起这个‘奸夫’乃是他儿子偷了他的人,又笑不起来了。
转眼年节已过,各处仍有孩童打闹嬉戏,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开始上学了。苏澄疯玩了一个年,也老老实实跟着各色先生琴棋书画的学起来。
这一日她去学琴,新近请来教琴的女先生在屋里奏了首曲子。苏澄觉得有趣,在外头听罢,笑嘻嘻进去道:“先生,这曲子没听你弹过。”
女先生笑道:“姑娘来了。这是旁人作的,我随手弹来。”
苏澄遂焚香落座,有丫鬟捧过水盆来洗手,口里道:“我曾听院子外头不知何人弹过。”
女先生摇头道:“胡言乱语。此曲为我一位朋友所作,你断乎不可能听过。那人岂能在外头弹琴的?”
苏澄好奇道:“谁啊?”
女先生黯然摇了摇头:“莫问了。”
苏澄眨了眨眼:“可是一个极有琴技的粉头?”
“胡说!”女先生恼了,站起来斥道,“大家小姐岂能满口这等话语。”
苏澄嘟嘴道:“人家随口一言罢了。不能在外头弹琴的除了宫妃便只有些不许胡乱出门的粉头了么。寻常人家的女孩儿皆能逛个园子、结交个朋友,断乎不是了;男子愈发想去哪儿去哪儿;宫妃弹琴我哪里听得到。”
女先生一时语塞,才要斥责,又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家里头素来娇惯,只得咽了下去。乃恳切道:“姑娘,身为女子万万不可信口开河,保不齐便得罪了人你还不察觉。今儿幸亏是我听了,倘若旁人听了去呢?”
苏澄笑道:“先生也太小心了些。在外人跟前装模作样我还是知道的。”
女先生连连摇头,叹道:“你年纪小不知事。罢了。”遂开始教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