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也再坐不住了。到里头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裳,袖了信往衙门里头去寻王仵作。王仵作这会子也是头皮发麻。见了他,将自己的小徒弟打发出去,低声道:“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老弟你可莫要青天白日的来找我。”
曹先生叹道:“一时半刻也不知寻谁商议好。”乃取出信来给他瞧,又说了有个女人只早他的人一步去邮局打听姬先生。
王仵作思忖了会子道:“虽说邮局的人记不得他,也可能是他进邮局之后闪避在什么地方换了衣裳、除去了脸上的假胡子假眉毛假黑痣什么的。有人看见他进去了,看见的又不认得他的容貌,也不过记了些衣裳胡子。”
曹先生点点头:“我那外甥狡诈,邮局地方虽小,总有个供人写信的桌案。他藏在下头换衣裳、或是他包袱里头另藏了一种假眉毛胡子也未可知。这邮局的印戳总没的作伪。”
王仵作道:“你猜,那女人是谁?”
曹先生道:“我并没告诉秦王他混在贾琮的人马里头,找他的不会是秦王的人。那就只能是贾家或高家的人了。”
王仵作道:“邮局本来就是贾家与高家开的,他们的人无须扮作过路人去打探。说不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盯着姬先生。”
曹先生抽了口气,半晌才说:“哪里还能有人盯他的捎?莫非是世子的人?”
“或是别国的人。”王仵作道,“那女人显见是个探子,别国也有不少盯着秦国的。姬先生夜闹世子府,世子府里难免藏了别国细作。”
曹先生道:“或是世子府上其余姬妾的人。”
王仵作点头道:“令爱得宠,若有人将令甥当作她的奸夫想捏了他在手里也难免。”
曹先生看了看信:“这信中所写,我不知该不该信。”
王仵作又取信看了一遍,叹道:“倘若是假的咱们也没法子了。如今惟愿它是真的。”他忽然说,“等等……发信之处不在长安往京城的路上。莫非令甥出城后便与贾琮分道扬镳了?”
曹先生迟疑片刻道:“他没那么大胆子,怕我抓住。”
“再有,怎么就在城郊发出的信,寄了这么久?”
曹先生道:“他寄的是平邮,本来就慢。这一节倒是不奇怪。”
王仵作仔细看了半日信纸,又拿来鼻子下头闻了闻,道:“纸还罢了,当是凌云斋所出;这墨却是极寻常的碳墨。他使这么好的纸,怎么墨选的平平?”
曹先生道:“大约纸是他自己预备的,笔墨乃是随意寻人借用的。”
王仵作冷笑道:“曹先生这是打心眼里盼着信上所言是真。可万一是假呢?”
曹先生苦笑道:“秦王那两千士卒已回来了,我还不知道究竟,横竖打了败仗。万一这信是假的,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仵作冷冷的道:“倘若是假的,令甥姬先生必已将咱们的底细悉数兜给贾琮了。依着此子杀人不眨眼的性子,你我都该逃命去才是。”
曹先生默然片刻道:“倘若是咱们想多了呢?”王仵作只淡然瞧了他半日,下逐客令。曹先生讪讪离去。
直至晚上,曹先生方得了追兵兵败详细经过,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那过来告诉他的同僚苦笑道:“秦王也吓了一身的冷汗,静得大师已让他打入死囚牢了。”
曹先生不禁有几分慌神:“莫非他真的会法术?”
那同僚道:“那个兵士委实过了他设下的白绫便死。再说,他纵不会法术,也有可以飞天的法器。曹先生,你只想想,他的法器在天上飞着,旁人伤不着他、他却杀得了旁人。他若打仗,有胜无败。他纵然当真想自立……”此人压低了声音道,“旁人怕也拦不住。”
曹先生急的跌足道:“难道就没有法子了么!”
那同僚本是来寻他要法子的,闻言怔了片刻,苦笑了几下,道:“如今先想法子救静得大师出来才是。”
曹先生心道:若是那小子招供了,逃跑才是正经,哪有闲工夫去救和尚?又一想,倘若那小子当真什么真话也没说呢?他老子娘媳妇都在我手里捏着。他若不挂念家里,一走百了便好,何须再来此一信?思前想后的,便乱了心念。同僚再提醒一声:“曹先生,先救静得大师。”
曹先生赶忙收敛心神,想了想道:“既然贾琮是道家的,救他也不难。自古以来佛道纷争多少回了?秦王疑心静得别有用心,他但凡不是别国细作便好脱身。只说贾琮是个有来历的高道,他恐怕此人下界兴道贬佛便好。除去了贾琮便是去了道家一颗要紧的棋子。”
那同僚听罢一想:“避重就轻,保不齐也是个法子。”
曹先生道:“咱们眼下的人手砸牢反狱怕是艰难,只能想这些法子了。”同僚轻叹一声。
合着秦王临时要追贾琮便是受了曹先生他们一个同伙的撺掇。那人是个高僧,当日匆忙去见秦王,只说贾琮此来替王爷招了大难。秦王素来信他,一时让他说迷糊了,便打发人去追。其实追兵走了不到半日他忽然明白过来——有些荒唐。可兵马已经走了!眼下折损了将领又丢了颜面,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