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看着贾琮,贾琮赶忙上前替他老子斟酒。贾赦慢条斯理饮了一口,放下酒盅道:“不想闲得难受是吧。赶紧把媳妇娶了。”
贾政在旁和道:“不错!你叔叔也忙的紧。你赶紧娶了媳妇好帮他的忙。打明儿起就不用你管事了。”
“祖父哪里知道我手头多少事!”贾兰可算有点子急了,“环三叔那学校的事儿也极多。”乃杀鸡抹脖子的瞧贾环。
贾环笑道:“无碍。学校本是你三婶娘的,我不过是帮忙罢了。再说你这些事儿早几年不是我做的?放心,你叔叔做的来。你安生找媳妇去。”宝玉又挨了贾环一脚。
贾兰跌足:“白眉赤眼的我上哪儿找媳妇!”
“我管你上哪儿找去!”贾赦道,“我只要个侄孙媳妇。你既是瞧不上家里找的,唯有自己找了。”
见贾兰已急的要从椅子上蹦起来,贾琮忙说:“这会子过年呢。明年再商议。”
贾赦贾政竟齐声喝到:“你闭嘴!”贾赦撂了酒盅、贾政拍了案子。
贾琮赶紧冲他老子使了个眼色:“爹,莫急。俗话说,捆绑成不了夫妻……”
他话还没说完,贾赦也重重拍案:“闭嘴!你纵当了摄政王也是我儿子!”
“是是是!您是老子!”贾琮站起来作了个揖,“老子也得讲道理不是?”
贾赦梗着脖子哼道:“你老子我这会子不想讲道理!”
贾琮不敢再绕弯子,凑近他老子低声道:“爹,我知道根究所在。”贾赦侧头瞟了他一眼。贾琮接着咬耳朵,“你们逼他也无用。兰儿是个死心眼子,牛心孤拐的。逼他非但治不了本,也治不了标。交给儿子吧,待会儿我同他说说话。”贾赦又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酒席散去,贾兰说上后头接他母亲去,拿起脚来就要跑。贾赦喝到:“兰儿站住!”又瞧贾琮。
贾琮瞪着他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子!没听你叔方才替你求情呢?快些上我院子里坐会去。”又使了个眼色。
贾兰忙说:“琮三叔平素忙的紧,好容易得空得您教导,侄儿必好生听着。”
贾琮哼了一声,慢吞吞站起来。贾环在旁道:“要我过去不?不然我瞧儿子去?”
“你日日在家没瞧够么?”贾琮拍案,“成心显摆是不是?我闺女不在身边是不是?”
“那点子出息!”贾环笑嘻嘻晃了晃脑袋,“没错,就是诚心显摆!我儿子愈发壮实了,皮的紧。如今也要我抱了……”
“打住!”贾琮拿起酒盅饮干净余酒,“这儿还有根光棍呢。”乃朝贾兰招手,“跟我来,有事告诉你。”领头出去了。
贾兰让贾环先行。贾环道:“你走我们俩当中。”
贾兰苦笑道:“还怕我跑了不成。”百般不情愿迈步跟了上去。他们三个才刚离开荣禧堂,便听见里头贾赦贾政两个同时长叹了一口气。
叔侄三人进了梨香院,在书房坐下。贾琮命人上茶摆点心。贾环先伸手拿了块桂花栗子糕搁在嘴里慢慢嚼,显见是不预备主讲的。贾兰直着脊背正襟危坐。
贾琮看了贾兰会子,忽然开口道:“翰林徐仲棠,第三子徐慈,前科已考取举人,如今正等着春闱呢。才学卓越,不出意外的话中个进士没问题,若发挥得好也能进前三甲。两年前娶妻姚氏,乃钦天监监正姚启明之孙女。性子柔和,贤惠大方,有早年薛家表姐的品格儿,徐三爷很是敬重她。”
贾兰莫名不已:“琮三叔同我说这个作甚?”
贾琮吃了口茶,又看了他会子:“上个月,锦衣卫从衙门抓走姚启明,后遂再没消息。姚启明还有个已嫁的孙女,听说姚家出了事,立时给那女人脸子瞧。徐家却敬重姚氏如故。徐老太太还特意责备了其余两个儿媳妇,只因她们在姚氏跟前嚼舌头。徐慈也时常宽慰姚氏,还多留宿她屋内安她的心。就在前几日将将查出来,姚氏怀上了。”
贾兰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遽然睁大了眼:“琮三叔……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贾琮又吃了口茶:“怎么说呢。姚氏和徐慈并非是因为爱情结合的,徐慈更喜欢一个通房丫头。徐家对姚氏也算不上极好,时常有不公正之处。姚氏嘛,既然宝二嫂子批她像早年的薛宝钗,她肯定过得不很幸福。薛姐姐在我们府里一直装得难受,并不真诚;薛蟠立起来之后才她才慢慢幸福了。然而眼下的时代、眼下的京城、姚氏这般女子所受的教育,都会让她安于这种生活。尤其姚氏家逢大难,徐慈和徐家能如此已是极难得了。你看卫若蘅他母亲什么下场?那还是个养下了优秀嫡子的嫡长妇。故此,姚氏至少是很感激徐家的。徐家对她有大难不弃之恩。”
贾环忽然放下手中的点心举手。贾琮以目相询。贾环道:“大难不弃竟变成恩了么?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当然不是。”贾琮道,“恩这东西,标准不是不相干的人定的。道义上空口白牙的谁不会说?正经几家能做到?徐家之行事就是会给姚氏带来受恩之感。而这个节骨眼上徐慈还颇照看她——当然你们也可以觉得天经地义,但人与人的羁绊不就是这样来的?所以,贾兰。”贾琮看着侄子正色道,“你想撬她我不会管,你有追求爱情的自由。你自己好生斟酌着。受这样教育的女子,遇上这样的丈夫和婆家,又刚怀上了孩子。她还会跟你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