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安误把柳湘莲秦可卿的儿子当了大内柳家子弟, 比斗时下手过重,那孩子当场肋骨骨折。可巧遇上柳庄帮妹子去故宫给她男朋友送东西,听见杨安提起自家, 遂也借着比武的名头把他揍了十几回。杨安少不得捱诸位长辈轮流数落。他伯父还没回来,晚上林黛玉两口子领着他去柳家赔礼。
柳庄是贾维斯亲兵,自然也跟着。二人于林家再见, 杨安悄悄拉着柳庄说明日再比。柳庄一口回绝:“没空。”
林黛玉骂道:“你伤了桐儿,我们心里全都过不去,遑论心疼。你还有闲心比武?心肝子都长到哪儿去了?”骂的杨安垂头不敢则一声。
贾维斯也道:“你是统帅, 领兵布阵、知人善用都是要紧的,武艺不若这些要紧。柳家的人个个都忙, 没闲工夫日日陪你比武。莫以为自己还年轻,日子眨眼就过去了。趁来了京城多看多走长见识是正经。”杨安老实应了。
遂同去柳家。左不过是让杨安认错赔不是之类的。秦可卿虽恼火, 也不能真把他怎么着。柳湘莲反倒高兴,对媳妇说:“打小让他学武, 偏他懒的很。吃亏了不是?这回遇上的是杨安, 下回遇上旁人还不定怎样呢。等他好了,我抓他学武你再不许拦着!”
秦可卿也算发现儿子技不如人的坏处了, 叹道:“也罢,我不拦着, 你只莫把他练伤了。”
柳湘莲挥手道:“哪有那么柔弱。”
此事暂了。几个人不觉说起故宫博物馆来。柳湘莲看杨安蔫蔫的,遂问他在故宫看得如何。杨安道:“只刚到了太庙。”
柳湘莲道:“改明儿再去。”
杨安问道:“小皇帝还在么?明儿瞧瞧他什么模样。我长这么大,见过许多外国皇帝,还没见过中国皇帝呢。”
秦可卿道:“宫中那位是假扮的。真的已经出去了。”杨安好奇, 询问真小圣人在哪儿。秦可卿给他写了张地址。
次日,杨安到营中转悠一圈、同手下的兵交代了些事务,便依着秦可卿给的地址瞧皇帝去。
当今圣人乃太上皇第五子,已出宫两年了。得随身太监嬷嬷和他母亲的娘家相助开了家脂粉铺子度日。脂粉方子本是宫里头的,帮着做事的也是宫中之人,东西不错、生意也颇好。杨安在衣着上毫不讲究,这趟行军也没带什么便装。昨日穿的衣裳,晚上洗了早上干,他又穿上了。乃晃晃悠悠在皇帝家的铺子里看脂粉。可惜里头忙碌的都是伙计,没看见东家。
身为海盗,最是敏锐。杨安忽觉身后有视线,忙张望几眼,霎时看见有个和尚看着自己。那和尚身高七尺,又黑又胖,见杨安发觉也没移开视线,反倒愈发放肆打量了他会子。杨安眉头微动:和尚逛脂粉铺子?是花和尚么?那和尚身形一闪,走进铺子后头去了——是个练家子。
等了半日,和尚没出来,被人注视之感又来了。杨安便盘算回头将此事告诉贾维斯。既来了脂粉铺子,好歹给师父挑两盒。他也不懂脂粉,在里头闲看几圈,将最贵三四种脂粉各买了一盒。结账时,铺子后头钻出来伙计打扮之人,瞧模样不足五十岁,告诉帐房:“掌柜的找你,我来吧。”帐房撂下算盘走了。杨安扮作无事人一般等着算账。杨安记性很好。这老伙计一出来他便认得:昨儿出太庙门口守着几个太监,这便是其中一个;进去时他不在。
老伙计一面算账一面打趣道:“大爷可是买给娇妻的?”
“不是。”杨安道,“近日住在人家家里,给女主人送点子礼。我也不会买女人的东西。今儿闲逛,可巧瞧见了这铺子。”
“原来如此。”老伙计笑道,“难怪大爷只一味挑贵的。”杨安嘿嘿一笑。结完了账,老伙计又笑道,“只是脂粉一物,不大方便由外客送给女主人。”
杨安一愣:“啊?”这个他真不知道。
老伙计低声道:“有调笑之意。”
“啊?!”杨安当真吓了一跳,嗓门子都大了许多。半晌,他拉着老伙计低声问,“那……应该送什么?”
老伙计摇摇头:“既是男客,内宅女眷、除非是老妇人,否则还是莫要送这些家常礼的好。”
杨安摸摸后脑勺:谁敢说林黛玉是老妇人非被轰出燕国不可。“那……白吃白住不给点子东西……不大好吧。”
“只送男主人。”老伙计道,“自古以来,断乎没有男客给女主人送东西、送脂粉的道理。若银钱不宽裕,买几样点心也是好的。”
杨安立时道:“不缺钱!”
老伙计道:“既是不缺钱,金玉顽器、古董摆件都好。”
杨安咬了下嘴唇,嘀咕道:“那些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使,巴巴儿摆着……”
老伙计劝道:“世人都如此,你只依着惯例便是了。”
杨安愁眉,望着那些脂粉道:“这些玩意如何处置?难不成去窑子里送窑姐儿?”
老伙计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处置。”杨安耸肩,拿起脂粉袋子。他欲转身尚未转身时,老伙计又道,“我听大爷的声音,又像是京城人氏、又不大像。”
杨安笑道:“我乃外地人士,年幼时在京城住过两三年,后随父移居南洋马来国。”
老伙计打量了他片刻:“大爷这精气神儿像是位军爷,小人还以为是御林军,原来已移居南洋了么?”
杨安微惊:“您老好眼色。我委实是当兵的。这趟来本是出公差。”
“公差?”老伙计想了想,“莫非是护着贵国使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