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琮偶然发现甘可熙身上带着小镜子, 心中一动, 想起上辈子认得的一位gay友也随身带着小镜子。此人一直身在晋王府,竟知道许多大佳腊的时新词儿, 莫非那边有人时常与他通信、给他带书?乃出言试探。果然, 甘可熙额头上青筋猛跳了一下, 深吸数口气, 竭力平定。
贾琮扮作什么也没看见,闲闲的道:“这小崽子真真可惜了。比起常大那种精英压力, 佳大的校风轻松纯粹,同学们颇能享受青春。这么干净的岁月, 他不认认真真读几年书谈个恋爱,居然脚踩两条船。”乃摇头道,“不知道珍惜。”
良久,甘可熙怔怔的道:“同性之情, 终究世所不容。他也不敢让人知道。”
“狗屁!”贾琮道, “薛蟠跟刘霭云已经过了半辈子,儿子都快成亲了。世道怎么就容了他们?”
甘可熙哑然。半晌道:“世道并非容了他们,乃是拿他们没法子。”
“这不就是了?”贾琮道, “人呐, 永远是靠自己的。他二人心思坚定。当年那般情境, 王子腾的眼皮子底下, 愣是在一起了。如今的大佳腊比那时候的京城如何?”甘可熙又哑然。贾琮接着说, “司徒巍若是同性恋, 就不该拉扯上人家女孩子做同妻;他若是双性恋、先爱上学姐后爱上章文兰, 就该先跟女朋友分手再去追小章同学。爱情只能一对一,具有强烈排他性。没谁能同时爱上两个人、也没谁能接受另一半同时爱上两个人,不论男女、也不论同性异性。这两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小巍同学并不爱、却假装爱上人家的。”贾琮悠悠的道,“虽说事小,燕大和佳大都是好学校,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所以我会戳穿他。那小子齐人之福就要享不到了。”
甘可熙半日才说:“或许他们自愿呢,旁人多什么事。”
贾琮摆手:“终究你只看过报纸,没亲身到京城和大佳腊去过。我们联邦的年轻人自由度高,不像你们晋国,女子压根没的选择只能忍。学经济的女孩子更独立,在燕大另找个同性恋的男生也不难。他二人只能是被那小子哄骗了。对了,甘雷那边在考虑承认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甘可熙一惊:“什么?”
“就是承认同性婚姻。”贾琮道,“北美一切都是新的,好办。联邦这边要稍微麻烦一点。不过有薛蟠两口子做榜样,大约会比想象中容易些。”他思忖道,“这样还可以避免同妻和同夫。”
“同夫?”
“磨镜的丈夫不就是同夫?人家本可以找个正常女人成亲,却误娶了女同,很无辜啊!”贾琮道,“婚姻原是最基本的幸福,若被狭隘的社会制度和风俗坑了,多冤屈?”
甘可熙眼光闪动,轻声道:“说不定晋国也有这么一日。”
贾琮扯嘴角道:“晋王愿意加入联邦么?”
甘可熙道:“倘若四殿下能主持大局……”
“他会变得和如今的晋王一样。”贾琮打断道,“因为他贪心,所以必然专权。”
甘可熙道:“不拿到权力,如何改变世道?贾王爷不也是拿到权力之后才改变燕国的?”
贾琮摊手道:“可我并不专权,我分权了。联邦事务皆由政事堂主持。”
“贾王爷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甘可熙可算动容了,手掌撑着案头拉起身子。“你身边天然有一大群人才。林黛玉贾维斯两口子一个是你表姐一个是你师兄……”
贾琮再打断他:“林黛玉是我花了十几年功夫才保住的!你知道三十年前的京城是个什么样?在那地方保住一个女性相才不被淹没成贤妻良母有多难?她老子还是那么个身份,数回濒死。我还是个孩子,却得从京城设法保住一位苏州大员的性命。要防着他被太上皇的刺客刺杀,要拦着皇帝把他当赚钱机器累死,还要遮掩他跟皇帝的弟弟私交亲密。当年的我和如今的司徒巍比,谁才是饱汉?”
甘可熙愣了。
“贾维斯的出身你们也知道。他父亲贾四乃是我祖父在西北打仗时捡到的孤儿,给我父亲做亲兵。后来先帝夺了我家的兵权,贾四叔等人被继任的将军清洗出军队。可他们除了打仗还会什么?沦落市井难以活命。我们府里的大权都在二房,我父亲这个从武却不能打仗嫡长子被排挤到花园子住去了。好在他是个不要颜面的,干了许多混愣事才弄到些钱将养亲兵兄弟,他的名声也就完蛋了。再后来,见我聪明,他老人家又干了些更混愣的事儿,硬是从亲兵子弟中挑了一伙机灵孩子给我做陪读,就是如今我身边的人才。”贾琮看着甘可熙道,“贾维斯本是我的小保镖,我拜师的时候愣是让他做了师兄。请问,司徒巍能让保镖和伴读做自己的师兄,非但跟自己平级、甚至还高半个头么?”
甘可熙愣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迟疑道:“贾维斯终究是个天才……”
贾琮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才是天才。贾维斯只能算聪明。但贾维斯有一项天赋正好是我的短板。他稳重勤奋,我急躁懒惰。稳重也是一项天赋,而且是极难得的天赋。所以我告诉自己,遇事他若拦着我,我一定要听他的。”贾琮乃坐正了,直直的看着甘可熙,“我身边的人才,都是我自己竭力培养出来的。而司徒巍身处全国最好的学校之一大佳腊大学。四周都是人才,学校帮他培养好了。但他却连同在大佳腊读书的韩奇之女都拉拢不到,只能靠追求章肃的孙子来谋取权势。较之太原,大佳腊有许多长处。最核心的一件是,人、格、平、等。司徒巍什么都学到了,偏没学到平等,还怀着自己做君别人做臣的心思。呵呵。谁又不贱,放着好端端的公民不做、跑来晋国给他磕头下跪?”
待甘可熙消化会子,贾琮接着说:“连晋国在内,诸国都陷入了一条死路,就是人才的弱势。君为臣纲的体制下永远无法得到最好的人才,尤其是天才。天才需要自由发挥,不能受限;天才是老天爷给的,不拘男女也不拘出身。还有对科学的重视程度太低。晋阳理工学院那水平也就和京城的普通初中差不多。而联邦各地学校如山火般蔓延开,每年开足了马力量产各种人才。这些人才很快投入社会,立时就能提高国力。你看,天下已经分了这么二十来年,还没哪两个国家正儿八经的打仗吧。为什么?”
甘可熙思忖道:“恐怕遭诸国群起攻之。”
“非也。”贾琮道,“起先那十年是根基尚且不稳,而后是忌惮火器的威力有些踌躇。现如今诸国国力强弱已分,鲁国小而齐国大,鲁国的军力强出去齐国多少?你想想鲁国为什么不攻打齐国?千万别说道义,讲道义是因为实力差距不足够大到翻脸。”
甘可熙道:“鲁国若出兵攻齐,贾王爷会坐视不管吗?”
“啪!”贾琮拍手道:“当然不会。鲁国知道我不会,所以不敢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