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汇丰钱庄来了位财主, 带着十几车的外洋珍宝换金子。好在因成都总号关闭,长安分号已事实接管蜀国业务, 人手大量扩充。
不足两个月,蜀国市场物价骤然飞涨。朝廷早早预备了米面布匹等物, 各州县设立官卖处, 硬是将日常的几样价钱压了下去, 稀罕之物就管不了了。许多工厂因东家迁离蜀国欲关门,官府派人将之买下来,从民间聘有实才者掌管。工人不足的派兵运来殖民地人口补充。
因游击队偃旗息鼓,各处动乱很快平息。到了年前, 举国大抵平稳。国人中的贱籍奴籍皆已废除,连王府中的使唤侍女都签了服务合约, 月钱改作薪水。数年前蜀国便已不再新添太监了, 但原有的还不少。他们无处可去,依然留在王府做事。殖民地运来的工人事实上皆为奴才, 朝廷既然混着也没人点破。
直至次年二月中旬蜀王才回国,到王府打发人来给世子报信。世子赶着过去请安。蜀王已从南边报纸上看到了世子所为, 也知道是让游击队逼得没有法子。遂非但没怪罪世子胡闹, 反倒夸了她几句。
世子道:“儿子无能,只能想到这种笨法子。”
蜀王道:“你能早早防备危机已是了不得了,孤王未必能想到。”
爷俩才刚说了会子话,王太后打发人来喊儿子说有要紧事, 蜀王赶忙过去。王太后欢天喜地招了儿子近身前道:“我已替晏儿相看好了媳妇, 管保她满意。”
蜀王怔了怔:“晏儿自己喜欢么?”
王太后板着脸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里由得她喜不喜欢。”又笑道,“你放心,这姑娘不说万里挑一也算千里挑一,又聪明又懂事。”蜀王思忖半日刚要开口,王太后先道,“就这么定了。我已择好了日子,下月初九正是黄道吉日,最宜嫁娶。”
蜀王忙说:“母后,太急了些。”
“不急。”王太后笑若春风拂面,“我已预备了小半年,人家姑娘嫁妆也收拾好了,只等着大婚呢。”
蜀王皱眉:“母后告诉人家了?”
“自然。”王太后道,“我还特打发了两个人去她们家调理她。”乃摆手道,“这些后院之事你们男人就不必操心了。你赶紧给安家下道旨,这就下。”
像蜀国世子纳了两个侧妃这等小八卦,别国报纸是不会报道的。《成都周报》也不曾吭声,故此蜀王诸事不知。见王太后这幅模样,心知必是出了什么意外。遂虚与委蛇一番,死活不肯当场下旨。直逼得王太后动了肝火,蜀王无奈道:“母后,儿子才刚进府门不足一个时辰。出去这么大半年,国中的事比早先十几年都多。儿子身为蜀王,总得先弄个明白不是?才刚在父王处请安,他也说把晏儿和阿岑折腾的够呛。”
王太后重重哼了一声:“横竖我已定下了这一个,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由不得他。”蜀王虚应着,又哄了老太太些话。可巧司徒岑赶来在外头求见,忙借机跑了。
蜀王回到外书房,见儿子弟弟并几个幕僚正在往长案子上铺路地图和图表,乃咳嗽两声。司徒岑头也不回道:“二哥来的正好。我们琢磨着修铁路呢。有几种方案,你瞧瞧?”
蜀王扫了他们几眼,又咳嗽两声:“阿岑你先慢慢铺着。晏儿跟我过来。”遂将世子领到隔壁耳房。
世子一想,她老子刚从祖母那儿出来,遂猜了个大略,顿时头疼。蜀王低声问道:“出了何事?怎么你祖母死活定要给你娶媳妇?”
世子摇头:“果真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父王,此事说来话长。”遂说起裘行正举荐丁眉、自己亲自出马把人撬过来、太上王非要她纳两个侧妃才许用女官、丁眉哄骗三位小姐说自己看上了童不野那前前后后。“我本想着,童不野呆过教坊司,祖父祖母定然不会许我娶她,便可以多僵持几年。”
蜀王皱眉道:“这个不怪你,阿岑却该明白的。当年他成亲也险些没娶成你三婶。你祖母并不愿意儿孙自己做婚事的主。若含糊着反倒容易些,挑明白竟犹如惹了她一般。如今倒是不好办。”
世子也皱眉道:“我可不想带累人家姑娘。”
蜀王想了想:“罢了,回头再想法子。”
爷俩回到外书房,先与司徒岑等人议论国事,一气儿说到了晚饭时分。蜀王伺机告诉司徒岑王太后已替世子定了嫡妃。司徒岑咂舌:“我竟忘了母后这性子!如何是好。”他想了想,“解铃还需系铃人。事儿是丁眉惹出来的,还给她办去。”
蜀王思忖道:“也好,看看这个秦国细作头子能出什么主意。”便喊了世子过来。
世子听罢愣了半日。“那……祖母给我定的是谁家姑娘?”
蜀王“哎呦”一声:“我忘了问母后。”司徒岑送他一个大白眼。
遂赶紧打发了个心腹太监上王太后院子询问。不多时那太监回来了,禀道:“太后说了,是安子孝安大人的嫡长孙女。”
司徒岑忍笑竖起大拇指:“小安大人乃是我朝头号美男子,他的女儿必然貌若天仙。大侄子好艳福。”
世子啼笑皆非,喊了个随从过来。“去我府上请詹事丁大人过来。”
不多时丁眉来了。世子正忙着跟蜀王回禀前阵子从殖民地补充劳力之事、不得空,乃是司徒岑走了出去、将丁眉领到耳房如此这般说了一回。丁眉哑然失笑:“王太后以为世子那么好色么?”乃摇摇头。“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处置。”司徒岑笑嘻嘻拱了拱手。
此时天色早暗,幸而大路旁清油路灯清辉明亮。既要入蜀王府,丁眉自然是换上了正三品的官袍。她也不回去,一径往安子孝府上去了。
到了门口叩打门环,半晌才出来一个老门子,嚷嚷道:“三更半夜的什么人打扰。”
丁眉的随从是个熟络的,张口便说:“正三品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