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季子衿便将郭少本带到了鸿福宫为老佛爷诊病。
诊病之时,郭少本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如其它太医一般望闻问切那几样方法。待诊完之后,老佛爷问起时,他也只是说老佛爷的身子无碍,只需安心静养,好好调理就是。至于赵院使开的方子也没有错,老佛爷照服就对了。
但是刚一走出鸿福宫的大门,他却一脸凝重地犹豫了半晌,方才对季子衿道:“娘娘,老佛爷的病怕是只能维持,若想医好实在不易。”
季子衿猛地一怔:“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般严重。”
郭少本顿了顿,继续道:“老佛爷这是虚劳病,按理说这个病很少在皇家出现,可是……”
“虚劳病?”季子衿更为不解,她从未听说这个病名,不由急道:“这是什么病?不好治吗?”
郭少本摇了摇头,沉声道:“虚劳又称虚损,虚劳而热者,是阴气不足,阳气有余,故内外生于热,多因忧思劳役、饮食失调或大喜大怒、大痛大沮而成。时日一久便会致脏腑阴阳气血严重亏损,久虚不复。所谓病久体弱则为虚,久虚不复则为损,虚损日久则成劳。所以这一切,皆是天长日久积渐而成的病,慢慢的将身子就掏空了,实难医治。”
“那……”季子衿的一张小脸都白了:“那就没法子了吗?宫中有那么多上好的药材,慢慢给老佛理调理不行吗?”
郭少本再次摇头:“就是因为宫中有那么多上好的药材,所以才能维持老佛爷的身体,若是在普通的百姓人家,人早就不行了。何况老佛爷年纪也大了,身体只能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赵政大人能将老佛爷的身子保持到这样的状态,已是实属不易了。”
“看来这赵大人早就知道老佛爷得了这病,只是没告诉老佛爷而已,若是今儿不叫你来诊一下,恐怕我也被蒙在鼓里呢。”
郭少本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一切恐怕都是皇上的意思,若不是如此,赵大人怎敢隐瞒。而且老佛爷这病不懂医理的人是看不出有多严重的,外象看来也只不过是咳嗽,偶尔伴着一点发热。”
“想必就是了,皇上也是为老佛爷着想,更是怕太后等人担心,所以只让赵大人全力医治,而不外泄病情。”季子衿有气无力地说着,旋即又紧张地问道:“郭世兄,你和我说实话,老佛爷她、她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一个耗人心血的病,万幸的是这病不会让人太痛苦,所以老佛爷也不会太受罪。”郭少本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若说能坚持多久,还得看老佛爷的情绪,依现在的情形看,臣判断老佛爷她多则两年,少则半年。”
季子衿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难以置信道:“这么快?我看老佛爷她只是咳嗽,还有人比以前消瘦了一点,其它并无什么变化啊,怎么会……”
郭少本沉声道:“娘娘别太难过,这个病就是这样,慢慢会将一个人的心血全都抽干的。”
她的身子晃了晃,水漾赶紧上前扶住,关切道:“娘娘,你可不能激动,小心动了胎气。”
她木然的点头,连郭少本行礼告辞,她也忘了回上一句,只迈着两条如木头一般僵硬的双腿往暖秀宫走去。
“多因忧思劳役、饮食失调或大喜大怒、大痛大沮而成。”一路上她细细回想郭少本的话,又回想着与老佛爷在浣衣局的那段日子,再想像着之前的几十年,老佛爷是如此熬过来的,不由心中隐隐发疼。虽然她现在坐到了太皇太后的位置,可是她是用多少的辛酸和眼泪才坚持到这一天的,就像郭少本说的那样,忧思劳役,大痛大沮……
自那之后,季子衿几乎是日日到鸿福宫请安侍疾。虽然老佛爷多次说让她不要去,在宫内好好养胎就是对她的孝心了。她也每次都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了第二天她依旧是早早就到了。
然后在鸿福宫内,这一老一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老佛爷给她讲过去宫内的事情,季子衿给老佛爷讲宫外的新鲜事宜,讲到高兴处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讲到伤心时却也难免伤感。其次便是季子衿悄悄观察着老佛爷的病情,老佛爷则毫不掩饰地观望着她的肚子。
而宫内的其它妃嫔除了初一十五这样请安的日子,一般平日里都不会去的。只有慧妃偶尔会带着采星和太子叶千鸿过去走一走,每到这时,老佛爷总是看不够一般盯着这两个孩子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又总是说慧妃功劳大,将这两个孩子养得这样好。
慧妃也是为人母的,知道老人家都爱孩子绕膝,所以去的也就更勤快一些。
而夜未央倒也是偶尔会过来走动一下,甚至还亲自动手喂老佛爷服药。还会抱着采星一起和老佛爷说话,更是会摸着千鸿的脑袋问他功课学得怎么样,可有听师傅的话。
每当这时,子衿就会抚着肚子笑,她想:自己的孩子生出来,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也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