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在季子衿的焦灼不安中,郭少本终于来了。
她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直接端起那碗周医士送来的,已经冷如冰水的汤药,略显激动的对郭少本道:“你告诉本嫔,这到底是什么药?”
“回娘娘,是补汤。”
过去的许多日子里,季子衿曾经问过他很多回这个问题,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如此,今天虽然发觉到情形已是大不同往日,但是又怎可说出第二个答案来抽自己的脸。
季子衿觑了他一眼,声音中带了几丝火气,再次道:“郭大人,我一向相信你。无论是你的人品,医德,还是我们郭季两家的世交情份,我都相信你。甚至是从静妃姐姐的角度看,我也相信你。可是在我相信你的同时,你能不能不要骗我。”她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什么药?”
郭少本的身子颤了颤,脸上明显发青,目光也不似刚才那么坦然。但是吐出口的话又怎能收回,何况他已答应皇上,坚决不向季子衿透露一丝一毫,所以眼下也只好硬着头发,继续死不承认,道:“回娘娘,这是补汤,皇上亲自命臣用十几味珍惜药材配制而成的,这药不但可以补气、补血,还可以驱寒,治疾……”
“够了!”
随着季子衿的一声大喊,那碗浓黑的汤药伴着她重重摔击之声,带着惊人的脆响和喷涌的药汁四散而落。声音大得连在院子里干活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她们何曾见过主子发过这样大的火,即便是被冤枉打入冷宫之时,她也能依然保持冷静和沉着,而今日反应居然这般强烈。
当然,她因何这样只有屋内的水漾和郭少本知道。
郭少本很是惭愧,脸色渐渐由青变成了白,再由白变成了红,他低头沉声道:“娘娘,您息怒,臣也不是有意瞒您,只是臣有臣的苦衷。臣对不住娘娘!”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他知道季子衿发觉了事情的可疑之处,想隐瞒下去已是不能了。
“苦衷?”季子衿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忿然说道:“你的苦衷就是剥夺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权利吗?”
“臣,臣也是无奈之举。”郭少本汗颜。
她不再说话,只是反复的深呼吸,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走到窗口将窗子推开,任凛冽的寒风呼呼地灌进屋内,吹醒她一时已经神智不清的头脑,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娘娘,您大病初愈,要小心身子。”良久之后,水漾实在担心她的身体,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将窗子关了。
季子衿再次回到座位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种白,应该说是惨白,甚至已经接近到透明的白,实在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随进倒下去。
她望着忐忑不安的郭少本半晌,才淡淡道:“郭世兄,你我往日无冤,素日无仇。我知道不是你想害我,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皇上,是太后,还是另有其人。”
“是,是……”郭少本结巴半天,终是不敢说出口。
“你说吧,此事仅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把你卖了。我只想知道实情。”季子衿淡淡说道。
郭少本吃了这颗定心丸之后,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才抬头果断说道:“臣怎会不相信娘娘,只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事是皇上亲自督办的,皇上还说臣若将这件事泄露给娘娘您,那他就要了臣和臣父亲的脑袋,娘娘您也知道,臣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他已经辞了太医院院判之职,在家中休养了,臣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可是不能不顾家父的死活啊!所以臣一直小心谨慎,只是,只是委屈了娘娘了。”
“皇上!”子衿冷笑两声,道:“果然是皇上。”
郭少本赶紧解释,“娘娘,您也不能怪皇上,皇上这也是为您好。您当日落水导致小产,又并发风寒,重重落下病根,身子调养好之前绝对不适合再受孕,否则母胎皆有性命危险。当时您昏迷不醒,皇上将我们几个来给娘娘诊病的太医叫到御书房亲自问的。微臣看当时皇上的心情真的很沮丧。后来那几位太医都出去了,皇上单独把臣留下,交待了臣给娘娘配制避孕药一事,皇上也是出于爱护娘娘的身子,皇上也是不想失去娘娘啊!”
她听完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这么说皇上也是为我好了?”
“是,娘娘。”郭少本急得都带了哭腔,道:“娘娘您就想想皇上的一片苦心吧,宫中那么多没有子嗣的妃嫔,甚至包括皇后和鸾贵妃都没有,皇上为何单单把三皇子过继给您,还不是就怕您膝下寂寞,三皇子的到来多多少少的能弥补一些您的缺憾。”
“他是为我好,你们都是为我好!”她咬了咬唇,哑着嗓子道:“可是你们有问过我吗?暗地里给我下药这算什么?他用他至高无尚的皇权,你用你常人所不懂的医术,然后合起伙来算计我的肚子,去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是吗?”
“娘娘!皇上只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会伤心消沉,待过个三年五载您的身子养好了,皇上就会把药停了让你怀上身孕的,您可千万不能因此怨怼皇上啊!”郭少本言辞诚恳,句句肺腑。
子衿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轻声道:“别说了,我懂。药你照旧煎来就是了。”
“娘娘,那药是臣亲自下的配方,绝对温和不伤身,……”
“下去吧,我乏了。”子衿歪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