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业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从树叶的缝隙中照进来,他看着阳光中飘飞的尘埃,昏昏欲睡。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所有人,有的人在发奋学习,一边听讲,一边在老师每句话的停顿中做着练习题;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挤眉弄眼;还有的人头埋在课桌下面,双手飞快地在屏幕上玩着游戏。
大家都有事做,只有我这么无聊啊,楚业想。楚业的目光落在教室第二排的一个背影上,错了,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无聊。
屈潇潇这时跟他几乎一样地看着窗外,手托着下巴。但她的背却挺得笔直,阳光稀稀拉拉地照在她身上,给她的背影勾上一层柔和的光辉。楚业看着屈潇潇发呆,看着阳光照在她修长而光滑的脖子上。
她坐在前排,楚业坐在后排。
她坐在教室左边,楚业坐在右边。
楚业总是喜欢看她,对她的一举一动无比熟悉。她喜欢用手托着下巴,要么看着黑板认真听老师讲课,要么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喜欢用左手转笔,用一种估计是她独创的方法,笔总是转一圈半停下。
她喜欢在上午第三节课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上语文课从来不听讲,埋着头做数学练习册。
她穿的衣服总是很好看。那个年龄的女生要么穿的花枝招展俗不可耐,要么穿的很土很宽大的运动服,一看就知道是刻苦学习的好学生。但是屈潇潇总是穿得非常简单,一件t恤配牛仔裤,却不出的好看,不出的韵味。楚业知道她即使只穿校服也能穿的比其他女生好看很多。
楚业想,明天就要月考了,我怎么一都不紧张呢?看来我确实是已经放弃挣扎了。
本学期的第三次月考,前两次楚业都是低空掠过学校的b级线,他经历了刚开始的知耻发奋到现在坦然接受的心理历程。视成绩为粪土,他感觉自己成长了。反正随随便便也能上个大学,何必那么努力呢?不如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
比如什么呢,楚业发现自己真是失败啊,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不行,除了放学后随便打打游戏消磨时间,打游戏还不敢打联机对战的,生怕被别人血虐。
既然放弃好好学习了,时间这么多,就该干青春期该干的事吧,好好谈谈恋爱吧,但是楚业连这种机会都没有。楚业期待爱情,但是他知道爱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这个年龄男生的单纯,幼稚,他鄙夷其他男生青春期动物一般的躁动。何况没有女生会看上他,他喜欢的那些漂亮女生连他的冷笑话都不想听。
这一年,楚业十七岁。十七岁的楚业感情经历为零,十七年以内跟除了老妈之外的女性过最多的话就是:“这个菜,这个菜,和三两饭,谢谢阿姨”。
他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好在他也没有什么表现自己的野心。每天只坐在自己的角落里发呆,看窗外,如果有人来跟他话他也会很友善,但他却很少能跟一群人一起呼朋引伴、大呼叫。大多数女生甚至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她们只看到那些打扮光鲜、性格活泼或者幽默有个性的男生,或者文体活动突出的男生。
楚业在想自己是不是什么也该做这个年龄段的人该做的事呢?比如玩玩社团,玩玩乐队,修学旅行之类的,但是又怕半途而废,或者因为做不好而被人嘲笑。
他果然是这个学校最底层的人啊。社会以为学校是一个纯洁天真的地方,其实学校才是最险恶的地方。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公立学校,这个年龄的学生都拼命地表现自己,各种指标都成了自己和别人的比较标准。谁的成绩好,谁的人缘更好,谁的社团更有名,谁的穿着打扮最好看。楚业感觉自己总是在同龄人的最边缘游走,即使自己极力去迎合别人,还是没法进到那些受欢迎的圈子里。偏偏他又是一个脸皮很厚的人,总是像阿q一样自我安慰,于是他总是装作一副很成熟,很复杂,其他人都很幼稚,不跟我玩我自己玩的样子。楚业的孤独没有人看见,所以他感觉自己很强大,但是如果有个观察者之后,无限可能的状态就坍缩了。
楚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愚蠢高中生,搞不好以后也只是一个庸俗颓废的中年男人。但是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好像又不是特别愚蠢了。
只有屈潇潇,让楚业感觉自己学生生涯没有白过。屈潇潇很漂亮,个子很高挑,人很精神,束着翘得很高的马尾辫。她的头发很黑很亮,楚业形容不出像什么,大概像……刚开瓶的碳素墨水。
楚业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种废柴会喜欢屈潇潇这种运动型的女生。可能是某种心理学上的缺失导致过度补偿的需求吧。
但楚业知道屈潇潇跟他太遥远了,当然,不只是他们座位之间的距离。屈潇潇的成绩一直是全年级第一,而且家境很好,各种钢琴十级,提琴十级,一堆的荣誉光环。而且她还同时担任学校的女排队长和女篮队长。
这么优秀的,仿佛励志中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楚业的生活当中呢?楚业只能判断为她是一片风景,好看而遥不可及。但是即使是风景,也要厚着脸皮看个够,用双眼拍下无数张照片,为了多年以后还能清晰得回忆起来。
他的发呆常常也是因为屈潇潇。他注意到屈潇潇也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好像周围的所有事情都跟她无关。教室里的什么动静,比如上课时的哗众取宠,下课有人打闹追逐,即使全班人都会转头去看,屈潇潇也不会看。
楚业想着,会不会什么时候屈潇潇突然转过头来,也看着他,然后一句,看什么看,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