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的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才说,“记得上些药膏,不要感染。”
云裳淡笑着点了点头,送走文先生,香香看清她手上的伤口这才尖叫起来,“小姐,你不是说要随便吓唬一下文先生的吗?怎么真的磨破了?”
“文先生是个老狐狸,不出点血,怎么能骗得了他?”云裳舒心的舒展了双臂,深深呼吸一口空气说道,“该出血时就出血,这是一条铁一样的法则。”
香香瞠目结舌的看着她道,“不懂。”
“不懂就对了!”云裳敲了敲她的脑袋,心想,这是人类几千年存下来的智慧,你这个老古人怎么能完全理解?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去鞠云楼啊,喝花酒。去不去?”云裳转过头来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香香干脆利落的一点头,“这就走!”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切都还是那般光景,但是在此刻的云裳看来,竟然觉得今天的大道格外的宽广,摆摊子的小贩也是那么的可爱,地上的大葫芦更是翠绿的惹人爱!香香在前面蹦蹦跳跳的,不时的哼着什么小曲,云裳也不阻挠,难得大家都有这么一天心情愉快的时候,何必要让她收敛呢?
她们正走着,忽然听见街道前有人窃窃私语。
香香是个好奇的姑娘,立时窜了过去,一手还不忘拉上云裳,“快走,快走,小姐,你瞧,这地方出了什么事?”
云裳本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也禁不住香香的一拉一扯,跟过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戏子正在被人从戏园子里推搡出来,身上的华美戏服也被扯破了好几处,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云裳见了皱皱眉,香香却又往里头挤了挤,“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啦?”她是个自来熟,来人见她是个小姑娘,又生的伶俐可爱,笑了笑说道,“小妹妹你是才来京城的吧,这个人你都不认得?”
“怎么?这个人很了不起么?”
“自然了不起!”那人随手一指正被人踢出来的戏子,说道,“他是这揽翠楼里有名的伶官,叫莲准。是个场花旦的好角!在咱们京城一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这么厉害,怎么还会变成这副模样?”香香又不明白了。
“这话可说的长了。”那人还是一副好口才,细细的讲了一遍,云裳在一旁听着,也听明白了各种曲折,原来这个在地上十分狼狈的男人是个唱戏的,还是个唱女人戏的,是个名角。只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就倒了嗓子,说什么也唱不出一句像样的戏词儿来,这戏园子再大也不养闲人,这不,给他找了最好的大夫看了一年多的病还是没起色,于是园主就狠了心,将这个不能挣钱的戏子给丢了出来。
香香听的十分入迷,跟着点了点头,又瞧了地上的那个人一眼,“倒是挺可怜的。”
云裳倒是觉得没什么,没了吃饭的本事就不能再站着茅坑不拉屎,这也是常识吧。
不过地上那人却也很有骨气,吐出了嘴里的血痰,往地上狠狠一啐,将唯一的一个包袱也丢给了那几个打手。
“既然黄老板那么喜欢奴这几件衣裳,就给了他又怎地?”说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这顿打就算是他替奴这一年多花的银钱的报偿,以后咱们两不相欠”。说完抬腿就走。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人倒也有几分硬朗。
那几个打手似乎和他交情不错,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还甚至有一个人带着惭愧的神情说道,“莲老板,非是我们不通人情,这是黄老板的意思,弟兄们不能丢了吃饭的门路。”
那戏子轻蔑一笑,竟然甩了甩自己的袖子,用沙哑的嗓子唱道,“似这般断壁残垣,都付与莺和燕,与君欢好日日相爱,也比不得,东风恶来,烟雨皆散。”嗓音沙哑的他唱出这几句戏文来,倒也是别有一番心酸。
香香看够了热闹,拉着云裳往鞠云楼走,一路上还在不住的唏嘘,说方才的那个戏子如何如何的可怜。
云裳心里挂念着别的事情,对香香的话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从鞠云楼里出来已经是日暮西陲,天色开始昏暗,香香似乎是吃多了,撑着腰一个劲儿的喊哎哟。云裳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慢悠悠的等着她一起走,今天她是自己带着丫头跑出来的,如果回去的太晚,总归是不好交代。
晚上的风一吹,她的酒劲儿也消了不少。眼光一错,就看到街口的暗黑色巷子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她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腿上一紧,却是被人抱个正着。
她正要踹开那忽然闯过来的东西,就看到那人抬起脸来,直勾勾的看着她,尚有一丝气息的他用唇形说了几个字,饶是天色昏暗,云裳还是神奇的看清了他的口型。
那几个字是。
“小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