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准却只摇头不答,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弃车登船。
莲心小筑这样的人家,在美人湖中原有自己的画舫,不过云裳既然与莲准同来,自然一切听他安排――却只是一乌溜溜小船儿,船头几个小厮笑嘻嘻过来,打伞铺板,殷勤伺候。
云裳看见这等情形,心中便有些疑惑,待进得舱内,迎面便是一股细细的甜香,几盏红纱罩着的子灯……里面地方虽小,装饰得却极为精致。一张淡墨美人图,似似笑,无限风情;旁边一张瑶琴,也是金徽玉,款篆题;更有棋坪书案……锦罗帐、碧纱橱……这,是个高等私娼窝子吧?
云裳大讶,拉住莲准袍袖:“原来你当真是请我喝花酒?”
“可不正是么?”莲准似笑非笑,轻轻拍了拍手,一个穿着小袖衫。套着鹅黄半臂的美人儿便从后面出来,款款一福道:“奴家蕊珠见过两位公子。”
云裳心中有些着恼,嘴上却说:“这美人湖上的差不多的名妓花魁我都能叫上名字来,只这位佳人却有些面生,怕不是新来的吧?”
莲准只是笑,向那美人挥挥手,便打点着三个人坐了――莲准居左,云裳在中,那美人却挨着云裳在另一侧……果然是个吃花酒的架势。云裳左右看看,恨恨地想:左右两个绝色,一个俊男,一个美女,自己虽挣不上这名头,好歹是左拥右抱……
不多时后舱里送上几个食盒来,竟然都是新京有名的小吃。什么李婆婆杂菜羹,贺四酪面、戈家甜食、七宝科头、水滑糌糕……不一而足。云裳本是锦衣玉食惯了地人。偏喜欢这些市井小吃,知道莲准要这些是为了她,倒也有几分欢喜;只是……身边那个鹅黄半臂的美女一直含笑相望,却令她有些如坐针毡。
嗯……想起来从前楼铎在的时候喝花酒也多,她都是喝得小心翼翼,怕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总是没一会儿就装作有事离开,或是偶尔装个急色的样子挑个人拉到内间里去……因为需要宣传效果,很多时候她是拉那些来陪宴的面生些的公子哥儿们……那些人多半不肯。如此便会大打出手;实在有人“愿意”了,她还有小韶子加催眠术伺候。
可今天,莲准明明说是要来放松的么,弄个美女坐在一边。她还放松什么?
正这样想着。那美人儿却贴过来,攀上了她的肩:“公子好俊俏面孔。奴陪公子吃杯酒好么?”
正巧小厮们流水样送上酒水来,都是各色名酒,每样一坛。
云裳微嗔,正要周旋着躲开美人地魔爪,莲准却探过来拉下蕊珠的手,笑道:“蕊珠别闹,云裳公主还没用饭,说什么喝酒?”
看来两个人倒是极熟的。云裳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蕊珠姑娘,你是辛字部的?”
这话一出口,那两个人便都愣了一下。蕊珠看看莲准,笑了笑,起身正式见礼:“无忧公主好眼力。辛字部首领何蕊珠见过无忧公主。”
辛字部专门负责对境外的谍探工作,这部门的首领人选自然也属于保密范围――其实云裳只是觉得这女子出现得古怪,与莲准如此熟稔,身上的衣服式样又带了些北方韵味,才做出此等推断的,倒不想何蕊珠竟然在云裳面前痛痛快快承认了。
身份被揭穿,何蕊珠笑道:“原还想搅合着顽顽,既然莲准都指挥使舍不得无忧公主陪奴喝酒,奴家就不在这里碍眼……春宵苦短,两位且自逍遥;若有用奴家唱曲儿献舞之类的事情,便唤一声罢。”说着袅袅娜娜去了。
云裳喜欢何蕊珠爽朗,又不想放过和羽林禁卫军辛字部首领相聚地机会,正想开口相唤,却被莲准阻住:“你喜欢和他说话什么时候都行,今儿先陪陪我好不好?”
云裳听他这样说,想起何蕊珠别有用意的话“春宵苦短”,不由心中微微含羞,脸上却只谑笑道:“到了花船上,不和女娘调笑,难道还对着你相看两厌不成?”
“女娘?”莲准托着腮,凤眸含波,“你看他是女娘么?”说着伸出手做个兰花指,“公子若喜欢她这样的女娘,奴家不也是一个?”
云裳愣愣地看他,半晌反应过来,伏在桌子上狂笑;只是知道蕊珠就在后面,不好笑出声来,唯有双肩抽搐,忍得辛苦。
待终于缓过劲儿来,云裳才抬头指着莲准,面上仍挂着笑,问:“难道你们羽林禁卫军都喜欢这一口儿,要玩个雌雄颠倒?”
当初莲准寄身梨园,便是个花旦角色,他又生得极美,美得连云裳这么女气的样貌,在他身边一站,都不会被怀疑女扮男装……不过今儿见了何蕊珠,才知道莲准那气质,只能叫雌雄莫辨,叫神仙中人……不过不知道他若穿上女装,又是何等风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