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看着祝芹动作利落的宰着鱼,去鳞开膛割腮。再看一眼,家里每年都会准备,但却永远也没用上的回门礼。前世,月君从不过问家里的大小事情,因此她从不知道自家的外公外婆是在何方,只是知道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祝芹都会偷偷准备一份年礼,藏在厨房,但似乎从没送出去过。
今次重生,她还没有机会过问此事,此时见祝芹又是那样偷偷做了一份红豆腐放在一旁。这是元镇的习俗,女儿回娘家,必须带一份红豆腐。
她想了想之后抬头,状似无意的问,“娘!我们怎么没有外公外婆啊?”
祝芹正切豆腐的手一颤,将豆腐的边沿给刮掉了一块,脸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抬头厉声喝道,“谁说你们没有外公外婆的?”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月君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听月君这样说,祝芹噎了一噎,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看向神色颇为倔强的大女儿,声音涩然,“他们,是商人,你爹爹他……”
听祝芹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说来,原来,那祝家邻镇的一个小富之家,家里虽说没有良田千顷,却也有几百顷。这祝芹嫁人之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葱水的千金大小姐。
祝芹嫁过来的时候,正是元学承考上秀才的时候,当时祝家看重的就是元学承的学问。想着他有着一日,不说飞黄腾达,得个一官半职也是可以的,祝芹跟了他,也不会受苦。可惜天意弄人,元学承自中了秀才之后,就没能再有寸进。又加上元学承为人古板,祝家就想悔婚,是祝芹不愿,一心嫁了过来。
元学承娶了祝芹之后,当初两家倒也来往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一是因为元学承为人太过清高,总是瞧不起祝家。再则元学承竟然不知从哪里听来说祝家当初想要悔婚的举动,于是两家便慢慢绝了交往。这就苦了夹在中间的祝芹,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家人,一边是相依相偎的夫君。
听完之后,月君沉默了半晌,看着自家娘亲略显得凄苦的面容,再想想最近元学承的变化,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既然他可以忍受自己出去倒卖药材,那么,接受外公一家,应该也没什么难的吧?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月君早早的就起了床,伺候在元学承身侧,看他兴致盎然的提笔写着对联。
看着元学承笔走龙蛇的写下,“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以及横批,“四季长安。”
月君上前帮他将对联放到一边用小石子压好,突然开口说道,“爹,我昨天晚上梦见一个老妇人。她说是我奶奶,还骂我不孝!”
元学承不以为意的笑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长的什么样子的?”要知道,他自幼是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父母长什么样,所以此时听月君一说,不由有些好奇。
“嗯,满脸皱纹,全身笼罩在白光之下,并没有看清楚。只记得她狠狠的骂我,说我不去看望我的外公外婆,是为不孝!”月君挠挠脑袋,作出一副迷惑的样子,“爹,我们有外公外婆吗?”
正研着墨的元学承手一僵,不由想起昨天夜里,妻子在梦里低泣,声声叫着娘亲的样子。
月君蹲在地上,偷偷抬眼看着元学承愣愣的呆在原地,嘴角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
“啊,我去看看娘那里还要我帮什么忙不!”月君起身,伸了伸懒腰,对仍是呆立在原地的元学承道,“爹,你先写着,等墨干了叫我!”
元学承无意识的应了一句,心里却在想着刚刚月君的话,“不孝……吗?”
说起来,其实祝芹娘家对他着实不错了,当初他娶祝芹时,身无长物。若不是他们帮衬着,他又如何能买得这样一座宅子来安置家人?虽说他们是商人,可其实并没有一般商人的铜臭气,就算当初不想把祝芹嫁过来,也是害怕自家女儿过来吃苦,而不是因为其它。
说到吃苦,元学承心里一涩,看向正在灶间忙碌的祝芹。当初她在娘家时,何曾这样烟熏火燎的过过日子?可是跟了他,却是日日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未曾听她抱怨半句。而自己却因为看不起她娘家是商人,而蛮横的断绝了两家的联系。
月君跑到灶间,对着祝芹得意的一笑,竖了竖大拇指,“娘!成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再跟他说,我看哪,爹爹准会同意。”
原来,昨天月君听完祝芹一番讲述之后,月君深深为祝芹感到不值,于是两人一合计,就想出了这么个计策。先由祝芹装睡梦呓娘亲,让元学承心酸一下;再让月君来说梦里有人骂她不孝,让元学承反省一下。
当下娘儿俩也不多话,两下将饭食做好,端上了桌。
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还有祝芹略显得有些黯然的脸色,元学承的嘴唇动了动,终是下定了决心,“娘子!今年,我陪你回去看看吧。孩子们也大了,总不能让她们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门亲。”
乍一听这话,正动手盛饭的祝芹不由愣住了,连勺子掉在地上都不自觉,只一脸激动的看着元学承,“相公!你,你说什么?”
看到祝芹这个样子,元学承心里一酸,这些年,苦了她了。他迎向祝芹有些震惊而不自信的眼神,笑了笑,声音越发的柔和了起来,“我说,今年过年给岳家备点年礼吧,我陪你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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