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一夜都睡不好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分苦恼。自林书培去年不由分说将她许配给了顾家,她忍耐了多时,终于寻到这个机会,本以为定然退得成婚,可眼下林书培一句话,一切风平浪静,若要再等机会,也只剩下大半年时间,且若只她自己一人,想是扛不过顾林两家齐心。
她趴在床上,心事重重,整个人似睡非睡,眼皮慢慢地阖上,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有箫声幽幽传来,好似秋风呜咽,伤人情怀。她循着箫声而去,渐渐到了一株桃树下。一位蓝衫少年手持短箫,对她微微而笑。
碧落跑上前去,正要同他说话。那少年却转身便走,越走越远。
“你去哪里?”碧落焦急问道。
少年扬声回道:“我住在曲靖,你若真的想我,日后可以到曲靖城来寻我。”
“我一定去寻你,”碧落脑子一个激灵,立刻便清醒过来。她再闭上眼睛,却再看不见那少年,她叹了口气:“你究竟是真还是幻,为何七年来,夜夜要到我的梦里来?我若不亲眼见一见你,又怎会甘心就此嫁给顾铭胜。”她趴在床上,又想着那少年的箫声,和他的话:“你若想我,日后可以到曲靖城来寻我。”
“若你真的住在曲靖?那我为何不……”碧落忽然一个念头升起,福至而心灵,她越想越对,“若去了曲靖,他们寻不到人,我自然可以避开顾家的这门亲事。若……他真的住在曲靖,无论如何,我能见他的机会便多了。”她脑子里数个计较转来转去,最终却只有一个决定:“去曲靖”。
她对曲靖皇城毫不知情,只因为对这梦中少年的一腔思念,一心要去曲靖。她又觉得近日这些事,想是冥冥之中上苍赠她勇气,更叫她思忆联翩:“你要去寻什么人?这么多年你定然也长大了,又长成了什么样子?”
她越想越坚决,见得东方既白,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坐了起来。想着眼下机会难得,随意起来梳洗了一下,悄悄地到了邱绎的房间外探看。
邱绎已经起身,正在检视行李。恰好家里的下人林福来敲门,进门对邱绎道:“邱公子,老爷说叫你等一等,他帮你雇了马车,片刻即到。”碧落一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又蹑手蹑脚地回了房,易钗而弁,又匆忙寻了几件衣服,几件首饰,还有平日里攒下的二两碎银子,胡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她又到门口,果然见到一辆马车远远驰来。她连忙到衙门口,随意便寻了两个衙役,道:“跟我来一下。”衙役们平日里跟她嬉戏惯了,虽然见她女扮男装,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吭气,只是跟在她后面。
马车先到了郡衙门口,碧落忙带人上前一拦,粗着嗓门对车夫说:“郡守老爷说了,这车接的是贵客。等下客人上了车,叫我亲自陪着。”车夫望了一眼后面两个衙役正拉着脸,忙点了点头。碧落暗自一笑,又说:“我眼下还有事情,等下我在前面路口等着,你到林府接了客人再到路口停一下,让我上来坐你旁边便是了。”车夫连忙称是,满口应承。
碧落见安排妥当,便回房去拿行李。可若真的无声无息不见了,只怕爹爹又会心焦。她想要留字,可提了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想了想,隐约记得几个字的笔画,随意便写了:“父见大人,女儿”,那个亲字只记得一半,成了一个见字,到还说得过去。可后面“去曲靖”三个字却是打死也想不出来了。她干脆画了一个箭头,又随意画了一团曲线,连起来便算是“父亲大人,女儿去曲靖”了。她自己看得明白,便十分得意,又在纸上面吹了吹,待墨迹略微干了些,放在床上。这才抱起了包袱,一路小跑到了路口,悄悄地守在那里。
未及片刻,那马车便得得地到了路口,车夫见到碧落,连忙将马略微一控,停了半步,碧落立刻轻轻地跃上了车夫旁边的位置。她故意冷着脸,装作十分傲慢的样子,只对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连忙点头哈腰,扬鞭趋马朝昭南城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