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微微哽咽,仍轻抚着这鲜色的月牙,微笑着:“怎么如今你总是毛手毛脚的,喝酒便喝酒,也不注意些?”
乔瑜一哂,轻声道:“心有旁骛,身不由己。”
若非如此,还能怎样?嵚州邱府客房的慌张失措,乾极殿前的步履错乱,无待居里一桌的纸团,还有这不经意的伤口之痛,都不过是因为心有旁骛,身不由己。
碧落又笑了笑,低声道:“我那日在山上未曾见到你。”
“我扮成了大皇兄的侍从,又叫他与章清为我隐瞒……”
碧落点了点头,又轻声说:“那条氅子刮破了,还被我弄丢了……”
“是我将它扔了。不过一条氅子罢了,何必这样在意?”乔瑜叹道,“你遇上了这么多事情,这脾气却一点都不曾改。为了一条氅子,将自己的命都要搭上。以后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碧落抿了嘴低头轻笑:“我晓得了,以后再不会给你添麻烦。”她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情,叹了口气,道:“是你让邱绎做嵚州镇抚将军的?是你执意要带兵来解嵚州之围的?”
乔瑜微微而笑:“是邱兄人才出众,嵚州方可自救。”
碧落顿时默然,许久才轻喟道:“他确实是好的很。从来都是那么好,我何德何能,总蒙他如此相待?”
“碧落……”乔瑜忽然声音一沉。“你我都辜负了邱兄太多。他待你之心,天地可鉴。可我……”
“可你却总是叫我伤心。叫我为难,叫我吃苦。”碧落淡笑道,“我爹娘兄长因你而去,我被豫王捉走,我在阆华山伤心,又被人欺凌,我所有遇上的不如意的事情。都是因为你。”
你早说常明侯府不是修善之地,你一直都害怕我因你重蹈青鸟的覆辙,为痴心吃尽了苦头。可这世上的情事,又怎么是一句他待我好与不好可以解释的。你又怎晓得。我亦同青鸟一样,宁可为自己欢喜的人吃尽了苦头,亦不愿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
她喉咙一痛,盯着乔瑜的右手掌心,哽咽了许久。才道:“你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自己,又将我的一切安排得妥当,要送我离开这是非之地,我……自然都听你常明侯的吩咐。可这曲靖城里,从前往后。无事不难,你叫我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临王他……我瞧他亦是……你如今可是为难的很?”
“若要坐那个位置,任哪一个都会变得思虑营营。”乔瑜微叹道,“父皇将来一去,他第一个要防得人便是我,再就是大皇兄他们……”
碧落哼地嗤笑出了声:“你若要……又何必这般谨小慎微尽心为他,自己却连曲靖城也迈不出去,只能在无待居里叠着小船儿玩。”
乔瑜一怔,蹙眉道:“我关照了不许人进去,怎么……”他忽然“啊”了一声,左掌轻轻一拍脑袋,轻笑道:“定然又是四平叔。”
碧落亦微笑,点了点头:“我还遇上了临王妃的妹子,她貌美的……就好像天仙一般。”
乔瑜哑然失笑,垂下头淡淡道:“父皇叫我将来辅佐临王,可他却又将兵权交给我,临王不免心中不安。若可与他妻妹联烟,方可叫他多放下一层心。”
“我是叛贼的女儿,又同珞如豫王相交。我实在不该再去寻你。今日被临王妃和她妹子瞧见了,定会引起临王的猜忌,日后又要让你难做了。”
乔瑜瞧了她许久,叹息道:“这也无妨,我自会处理。只是你爹娘兄长的事情,你莫要再自责了。”
碧落心口微咽,微微颔首。乔瑜的右掌在她的右手,她不松手,乔瑜亦不抽回。两匹马儿就这样随着主人立在了长街上,竟都有些不耐烦,各自低低嘶叫了两声,似乎在催促着主人。
碧落一扭头,瞧着一侧墙角的黑影半晌,终于轻轻放开了乔瑜的手。她夹了马肚,策动马儿缓缓朝西走了几步,可忽然回头,莞尔一笑:“我不晓得你何时心里才真的只会有我一人。可我却晓得,那日我在嵚州城头听见你吹箫,是你怕我在城内担惊受怕,才又吹了那曲子给我听的,是不是?”
乔瑜淡笑着低下了头。片晌,两人各自目视前方,同时轻喝了一声,纵马轻跃,就此各朝了方向而去。
什么“不死心”,什么“逆天改命”,又怎么能再在我心中作祟?如今我已晓得,千般执念,终抵不过世事无常,人间如梦。如今我亦只愿,放下执念,待你如春风化雨,许你一路自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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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碧落一人牵马,悄悄地出了晔香楼,朝东而去。
豫王府与晔香楼同在一条长街,向东不过半刻钟时辰便到。门口御林军层层把守,便是一只苍蝇只怕也飞不进去。
碧落从怀里摸出了令牌,站到了豫王府前,将令牌一举,高声道:“皇上有令,请豫王接旨。”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