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桥的位置很好找,出了太子东宫一直往南走,走了近半个时辰,周围的宫殿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片幽幽竹林,穿过摇曳的竹林,白石桥就伫立在一道结了冰的透明小河上,薄雪之下隐约有锦鲤一闪而过。
白石桥上面积了一层薄雪,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白石桥是用整块汉雪玉雕刻而成,据说元和宫原来叫做栖雪宫。
传说在大地还是一片洪荒的时候,小国四立,战事不断,百姓生灵涂炭。然而有一天,一群人从圣雪山之中踏雪而来,为首的就是开国帝后,衣袂飘飘,如若仙人。殇帝心思缜密,善于谋略。
舞后心胸涤荡,雷厉风行。一谋一武,配合默契,短短一年统一天下,建立大元。当时在殇帝舞后的才智绝绝之下,大元从一个百姓尚未开化的国家变成国强兵盛、经济发达、百姓安居乐业的泱泱大国。
传言舞后爱雪,于是殇帝便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栖雪宫,每缝雪季红梅绽放,开国帝后便双双携伴来到这里,观雪作诗,饮酒赏月,如若神仙眷侣。然而开国帝后的惊才绝绝千年之后早已经所剩无几,百年之前一国四分,大元退居东北,西北流桑,东南大秦,西南南楚。四国经济互通往来,军事对立,形成掎角之势。
面前的这座桥就是不化桥,名不化,一意积雪不化,二意爱意不融。整块雪玉是殇帝从圣雪山深处费尽无数人力才力带回来的。雪玉通体光滑,只被打磨成一座桥的形状,并没有雕刻花纹,每当夜色高升,月光打在雪玉上,整座桥看上去就如同积了一层薄雪,美丽不可方物。据说殇帝舞后经常携手站在不化桥之上,看云淡风轻,赏锦鲤越雪。
梅花依旧,物是人非。秦欢慢慢的踱步走上不化桥,站在桥顶看向天空中的一轮弯月,天空如一块湛净的宝石,月色如水,在空中打起层层波澜。千年之前传说中的开国帝后就是这样结伴而来,站在这座桥上耳鬓厮磨,共赏天下的吧,当时的他们又是一种怎样的开阔心境。
此时,一阵清箫穿过层层摇曳的竹林弥漫而来。箫声委婉,是一阵清风,吹过积着雪的竹叶儿,扫过微冷的夜空,萦绕进耳畔变成无奈的叹息,是一曲溪水,飘着落花,柔到心底,却又悲入骨髓。
秦欢循着箫音,走过不化桥,踏着一条幽深的小径,向竹林中走去。踏进竹林的第一步,突然狂风四起,长发伴随摇曳的竹林猎猎飞舞,衣袂翻飞,如一个暗夜的精灵。第二步踏入,狂风突然就静止了,只剩下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循着幽静走去,积雪渐融,两边竟然长出些淡紫小花来,那箫音已近在眼前,秦欢闪身躲进路边竹林中,拨开苍翠竹叶,一人身影立在一片紫色的花海里,雪花飘在地上没过多久便融化成了雪水,大概是因为这片地底有一个没有冒出的温泉,有温泉水蒸腾温暖,这紫花才开的那般美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天然的松木竹香。一身天蓝素锦,被一张白色水烟锦缎松松垮垮的束在身上。高挑清瘦,乌丝散在身后,一柄烟翠色玉箫横在唇边,背对着秦欢,只是一个背影,却极尽萧条。
一曲铺于天地间,飘雪都舞起了悲伤的旋律。
忽然,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心空荡荡的,脑海中全是空白。天地间的空气骤然被抽取了一大半,高压的胸腔沉闷无比,呼吸越来越不顺,视线渐渐模糊。
突然一双手出现在了眼前,在灯火流窜的街头,往一个破了边儿的碗里砸下了一枚黝黑的硬币,凄风苦楚的桥洞里的一卷破棉絮旁瑟瑟发抖的身躯,橘黄色暖灯下香气弥漫的屋檐外一双羡慕可怜的眼神。。秦欢抱住头,痛苦的蹲了下来,早该埋于心底或者早该不在乎了的往事,此刻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的碗着她的心。
娇小的手指插进黝黑的碎发里使劲儿的拽扯,试图以疼痛寻回一丝冷静。周围的空气却越发的稀薄,张大了嘴用力呼吸进入胸腔里的却只有一丝半点儿,就在幻觉的画面也渐渐出现了雪花般的黑点儿时,仅仅残存的意识里却仍在做最后的挣扎,黛眉一皱,一股腥甜在口腔弥漫,周身一颤,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痛苦的痉挛。用尽全身的力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空气这般甘甜。
视线渐渐的清晰,头脑却一涨一涨,思维混乱无比,一盏银白灯烛高悬在头顶,白色的烛芯竟发出淡紫色的烟气。周围一片炫紫迷金,而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东西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一切被拉成长方形。突然一张诡异的人脸俯下了头,周围的一切都那般的清晰,唯独看不清那张脸的模样,只瞥见一抹微微上扬的丹漆朱唇,和一双微光闪烁却看不真切的双眼。黑暗从自己的脚下直线般的弥漫上来,渐渐的,渐渐的,从一条微亮的缝变成了永久的漆黑。疼,心脏的某个地方好像被人狠狠的捶了一拳,疼的放佛脱离出了肉体,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和无边的空虚。
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泪水将眼眶洗涤,黑暗中,一个人影淡淡的发着光芒,微微佝偻的背是无尽的孤凉,她忽然就分不清面前的人和她,谁才是自己。天地间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个孤影哀立,他的无奈,他的悲伤,他的恨意全数落于自己心底,此刻,放佛我,就是他。
被相同的气息所吸引而去,一双软白的小手不自觉的便环住了那抹清瘦孤影,光洁的额头靠在一片冰蓝之上,温软的小小身体靠上去,透明的泪珠顺着冰蓝滑顺的衣绸落进白雪里。
疼痛与你相连,此刻只想取暖。
冰蓝背影微微一震,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