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却看也不看她,慢悠悠地说道:“你哪里是见识短,我看你是想得深啊……朝宗到了这个岁数也还是个副承旨,标儿更是不争气,就连编修官的名头也是你们夫妻俩在老爷的背后使的力,你们怕是恨上了我们吧,就这么一个儿子,两个孙子,怎么就不肯为你们出出力?”
陈氏将头深深地贴在地上,从膝盖上去的凉气一直窜到了后背上,却又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儿媳绝对不敢,婆婆这话是折煞了儿媳了!”
杜氏冷笑了一声:“不敢?我看你可是很敢啊,怎么,老爷子一句‘天上石麟’让你们两口子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了?怕我们就顾着外孙子,不管你们了?
别忘了你们还姓唐!当初天塌了半边儿如今不也扛过来了?怎么就变得如此不知好歹!
哼,不用担心,我还没有老糊涂,标儿从小就是个木头脑袋,耳根子又软,他这样的,你让他怎么往上爬?就算是想办法让他上去了,你以为他能得着好?老老实实地做个编修官,怕是还能活得久些!”
杜氏低下头,看见跪在潮湿的石头路上的儿媳妇,缓了缓语气:“我看意儿是个好的,从小就聪慧,脑筋也活,是被你这蠢妇给活活儿管教成了一个木头人儿,咱们家的木头人还少吗?老爷子让他下一次再参加省试,也是要再磨一磨,是为了他好!
至于煜哥儿,那是人家凭着自己的本事,且不谈今年拿了状元的那个,能让圣上点名给赏,还被放到了中书舍那个地方,将来……
你们还担心老爷子偏疼他?蠢透了!将来说不定咱们唐家都还要仰仗他!
至于方家,人家桃花今日的意思还不明白?人家什么都不缺,不想要你的什么,就是冲着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婆子来尽尽孝……”
杜氏说着,眼睛又有点儿潮湿。
“你们两个在我的身边儿,养的孩子却不如人家一个种地的!我今日看了这两个孩子,那个方德秋也未必有你所说的那么不堪!”
“况且”杜氏微微弯下腰,看着陈氏的脑瓜顶:“他一个种地的,怎么就能糊弄了咱们家派去的奴才?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了这和你有关系……”
杜氏说完,直起身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开了。
一直到她走远,陈氏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好像方才陈氏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冰碴子一般,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桃花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外祖父唐承法,唐老太爷慈祥和蔼,笑声爽朗,为人宽厚,见到了唐氏的面儿虽然不如杜氏一般地动情,却也是唏嘘万分。
难得的是他对于方德秋的过错一字未提,只是对着女儿感慨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按照我当初交代的照顾你,又养出了三个这么优秀的儿女,还是不错的,也算是不枉他当年的托付,让他改日也过来看看他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岳父泰山。
唐氏这个时候,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隐忧,放心地哭了出来。
桃花的大舅舅唐丰衍也放衙归来了,是个黑须黑发黑脸庞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神情肃穆,倒是同陈氏很有夫妻相。
唐丰衍对于唐氏这个多年未见亲妹子似乎并不亲热,不过在唐老爷子的面前也是挤了两滴眼泪,桃花看着他提起来拭泪之后干干的袖子,觉得他的演技实在是差得可以。
唐老爷子对于大儿子的冷清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倒是把方延煜叫到了面前,和蔼地一一询问,之后更是大加赞扬。
桃花看着自家的大哥如今面对长辈的称赞应对得得心应手,感慨哥哥果然是在朝中学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