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春担心崔琉娘受不住书生们的目光,便侧身挡在她身前。
崔琉娘倒是习惯了受到瞩目,凑过去低声跟芳春说了几句,后者连连点头,便上前去问刚出来的几位书生:“劳驾,请问书院里棋艺最好的是谁?”
书生听着诧异,一人答道:“说到棋艺最好的,应该是傅先生了。”
很快,另外一人插嘴道:“不对啊,傅先生前两天不是输给了周祁安?”
“偶尔一次,指不定是巧合。”这人语气酸溜溜的,似是看不上周祁安:“不知道姑娘问这个是所为何事?”
“我家小姐喜爱棋艺,恰好得了一个古棋谱,百思不得其解,想着白鹿书院是庆国最好的书院之一,里面的学子都是才富五车,博学多才,便想着来请教一番。”芳春脆生生地答着,不着痕迹地捧了捧书生们。
他们听得心里烫贴,后面有不少出来的书生也耳闻了,大家便不急着走了。
有个蓝衣书生手里握着折扇,笑笑道:“不知道是什么棋谱,或许不用劳动傅先生,在场的各位就能琢磨出来呢?”
有着急的已经往回走,拿了一个棋盘,放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
崔琉娘对众人轻轻颔首,上前执起黑子,绞尽脑汁把记得不多的一个棋谱慢慢摆了出来。
她是个棋篓子不错,却不喜欢输的感觉,便背下了好些极难的棋谱,每一个都是花费了许多年的心血才解开的棋谱。
都说古人早慧,也不知道这些棋谱能不能唬住这些书生。
崔琉娘挑了一个最难的棋谱,一一摆开。
蓝衣书生站在桌前,起初还面带微笑,看着看着,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其他书生亦然,原本想着一个闺阁姑娘,解不开的棋谱其实没多难,不免带了些轻视。
如今看来,只怕连傅先生也不一定能解开。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去?”有人悄悄告诉了傅先生,后者过来扫了眼石桌上的棋谱,眼皮便是一跳,挥挥手打发掉大部分的书生,便急冲冲地走到石桌前,急切地问道:“敢问姑娘,这棋谱是从何处得来的?”
“藏书室里的一本旧书,书局搭着送的,年代久远,我无意中翻出来。可惜保存得不好,只看了几页,便成了粉末。”崔琉娘随口胡诌,若是这人要看书册,她从哪里找一本回来?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傅先生摸着下巴的白胡子,满脸惋惜。
“先生可有把握解开这棋谱?”崔琉娘双眼亮晶晶的,看似是希望有人解开棋谱,实际上是因为她看见了今天的主角——周祁安过来了!
“这棋谱古怪得很,老夫只怕要费不少功夫。”傅先生转头看见周祁安,对这个勤奋聪慧的弟子十分喜爱,招手就把人叫到跟前来。
周祁安看见棋谱,也是双眼一亮:“你是……崔姑娘?”
“见过周公子,”崔琉娘欠身行礼,态度平常,客气疏远。
芳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自家姑娘会立刻跟周祁安套近乎,早些完成老夫人的交代,也好赶紧离开。如今身边内三层外三层围着书生,虽说没那些莽夫的臭汗味,却是一个个眉清目秀,叫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崔琉娘心里暗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不至于那么蠢,想要接近一个人,就不能对他太热情,免得叫对方心里起了防备。
傅先生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琉娘,捻着胡子微微一笑:“老夫倒没想到,崔姑娘对棋艺也有涉猎。”
即便是不常出外,他也听闻过崔琉娘的风光事迹。
很有一段时间,书生们都对她多有推崇。
可惜傅先生是个刻板守礼的人,对崔琉娘十分不喜。
如今即便面上不显,崔琉娘也能感觉得到,低声解释道:“小女子自娱自乐,倒没想到有人把墨宝悄悄送了出去,闹得沸沸腾腾的,便闭门自省了几个月,钻研棋谱。”
她可不想还没开始,就因为傅先生对自己的坏印象,连带着让周祁安也满心厌恶,不愿意靠近自己。
傅先生想到这两个月,面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消停下来。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是崔琉娘故意为之,好得了一个才女的虚名。
如今看来,若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劳心费力,又如何舍得半途放弃,便信了几分。
见傅先生面色缓和,崔琉娘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便要告辞了。
诱饵已经放下,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如此,小女子便等着先生和众位学子解开棋谱的好消息了。”
崔琉娘双眼含笑,语气中流露出对白鹭书生的信心,一干书生都是热血少年,顿时浑身是劲。
瞥见周祁安盯着棋谱挪不开视线,她抿唇一笑,带着芳春转身就走。
余下的,只要等鱼儿上钩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