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一怔,飞快地扫向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一个人不见。
这个年轻公子到底从哪里进来的,难道是南夫人府里的亲戚,还是走错路的客人?
不管哪一种,如今孤男寡女的,崔琉娘实在不该久留。
她低下头,腼腆地向对方矮身行礼。
这个俊美的公子一身华服,领口和袖边一连串华丽繁复的花纹却是金丝银线绣的。绣工一流不说,衣袍的料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光是腰间挂的玉佩便是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崔琉娘不过短短一瞥,就清楚对方身份相当高,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决心迅速离开。
谁知年轻公子却拦在她跟前,对崔琉娘笑道:“姑娘看见我,怎么就直接要走了,真叫人伤心。”
崔琉娘一愣,这声音分明是刚才听见过的,就是在花厅里隔壁传来的声音。
南夫人似乎称呼对方是明安候世子?
她眨眨眼,忽然想起芳春曾提起过原身认识的几个贵公子,其中便有一个是明安候世子。
崔琉娘顿时头疼了,穿越前辈真是作死的节奏,高攀权贵,身份悬殊,估计对方只当她是偶尔戏耍的小玩意,不比街上耍杂技的猴儿来得精贵。
偏偏之前那位却当自己是一回事,眼巴巴地贴上去。
一个就算了,好招惹了好几个。
看看,这不就碰见了一个,瞧着还不容易脱身!
崔琉娘不敢大意,不清楚明安候世子对原身究竟知道多少。
但是听着那熟稔的语气,怎么就叫她眼皮直跳?
那位前辈作死,报应却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崔琉娘暗叹倒霉,不敢怠慢这位贵公子,连忙陪着笑道:“世子哪里的话,只是民女离座许久,娘亲该着急了。”
“不必担心,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我打发掉了,如今只有你我两人,又何必拘束?”明安候世子温柔一笑,自认为猜出了她的担心,却又打趣道:“个把月没见,姑娘似乎变了很多?”
果真是熟悉原身的,崔琉娘暗叹倒霉,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民女以前胡闹,叫爹娘担心,实在是不孝,便想着还是学学规矩,不该像以往那样在人前失礼了。”
明安候世子似乎有点惊讶,摇头道:“我倒是喜欢姑娘以前无拘无束,敢说敢做的模样,不然跟那些无趣的大家闺秀又有什么不同?”
他伸出手,捻着崔琉娘脸颊边上的一束乌发,神色却显失望:“姑娘也要被那些规规矩矩约束住了,以前不是告诉我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向这些条条框框屈服,做真正的自己?如今怎么畏畏缩缩的,倒像是换了个人。”
可不就是换了人么?
明安候世子的直觉叫人害怕,崔琉娘后退一步,乌发从对方的掌心里落下:“以前是小女子不送是,还请世子担待才是。”
“说什么担待呢,我倒是喜欢以前的你。对着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也是想什么说什么,仿佛没什么隔阂。如今倒像是跟着一堵墙,让我看不清姑娘究竟在想什么了。”明安候世子轻轻叹息,脸色带着几分惋惜。
崔琉娘眼皮一跳,生在所谓人人平等的年代,确实对这些世家、皇权都没什么清晰的概念。想什么说什么,那位前辈还真敢,就不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悄悄被人抓回去捏死了?
这就算了,眼前这个贵公子实在难缠。
一副惋惜难过的模样,衬着那张清俊的面庞,若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早就跟着心里惆怅,不管不顾,什么都依了对方。
崔琉娘不傻,听出了这男人的弦外之音。
以前的那一位想什么估计都贴在脸上,只差没在面颊上写几个大字告诉对方了。
如今她的内敛,叫明安候世子怀疑了吗?
果真是世家子弟,心眼比谁都多,疑心比谁都重。
崔琉娘完全能猜得出原身在明安候世子面前的表现,不就觉得自己是穿越的人,该是得天独厚的,反正死了还能继续穿,所以做事说话肆无忌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不同。
她不是不能学着原身表现出现代人的特殊,可崔琉娘就是不愿意。
在明安候世子面前装疯卖傻,自己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要给他耍,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也就那位穿越前辈脑子简单,以为贵公子们真的对她另眼相看,指不定能耍杂技的猴子都比不上!
“世子言重了,小女子大病一场,在鬼门关跟前走了一转,才看明白自己以前有胡闹。若是曾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原谅。”崔琉娘又是矮身行礼,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她巴不得表现出跟平日的闺阁小姐没有半点不同的地方,更加死板无趣,让这些贵公子彻底对自己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