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刚下了马车,便见一个两鬓白发的老妇人匆匆被丫鬟搀扶着过来,双眼含着泪,一把搂住她道:“我可怜的儿啊,怎的摊上这样的爹?”
她被抱得莫名其妙的,只是老妇人的容貌跟杜吟秋有四五分相似,温暖的怀抱,将崔琉娘原本因为被陌生人拥抱浑身的僵硬渐渐放松了下来,软软地唤道:“外婆。”
“哎,我的琉娘,可算见着你了。”杜老夫人悄悄抹去泪珠儿,慈爱地笑着抚摸她乌黑的长发:“长得跟你母亲小时候真像,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老嬷嬷在一旁适时提醒道:“老夫人,大姑娘一路坐马车赶过来,只怕是有些累了。”
“对,对,看看我只顾着高兴,倒是怠慢了琉娘。”杜老夫人高兴,一叠声地吩咐丫鬟让厨子赶紧送些拿手的点心来,又让老嬷嬷亲自泡了一壶碧螺茶,这才搂着崔琉娘坐下,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点心很快便送上来了,不是一两碟,而是十来碟,全摆在崔琉娘的跟前。
一个个小小的点心,颜色鲜艳,香味扑鼻,精致得像是玉器,叫她有些舍不得吃掉。
杜老夫人催着崔琉娘尝了几个,见她面上带着笑容,便知道对点心十分满意:“家里的厨子是老人了,最擅长做点心。琉娘要是喜欢,回头让他每天做一些,直接送到崔府去。”
提起崔府,她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爹也是不争气的,原本人证物证不在,皇上叫他进宫,也只是过过场,稍微询问一番。谁知道你爹被吓破了胆,一个不留神居然自己忍下了。”
皇上怀疑是一回事,崔老爷主动忍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琉娘一怔,正如叶纪泽所言,崔老爷原本该是没事的,毕竟假玉都毁掉了,谁知道还是出了变数。
“那么爹爹会如何,被皇上降罪吗?”
杜老夫人摇摇头:“周当家还被关着,此事重大,皇上又在气头上,就算不会要了你爹的小命,也得叫崔家脱层皮。”
她当年就不看好崔老爷,总是被崔老太爷压着,本事没多少,抱怨却极多,一看就不是能担当大任的,杜吟秋嫁过去,只有吃苦的份儿。
加上一个年轻的继母在,管家的权力又牢牢握在手里,哪里有杜吟秋的事儿?
不能管家的主母,在府里只怕要不好过的,还得看龚丽馨的脸色过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杜吟秋在家里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到底是她太娇惯宠爱了一些,这才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一个不留神,就被皮相不错的崔老爷给哄骗了。
即使嫁过去没多久就后悔了,可是女子嫁人,哪里就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杜吟秋心高气傲,面皮又薄,当初没听二老的话,心里愧疚又难受,更是不乐意回来让爹娘担心,只能自己咽下这个苦果。
想到杜吟秋一看见他们,就哭得不能自已,杜老夫人心里也忍不住一痛。
“崔府如此,琉娘少不得要被连累吃些苦头。你母亲的意思,便是你在杜府住着,什么时候崔府度过了难关,你再回去也不迟。”
“那么娘亲呢,也会过来小住吗?”崔琉娘不介意住在哪里,崔老爷惹来的祸,她更不乐意承受着。
可是她逍遥自在了,杜吟秋难道要留在崔府里受苦?
杜老夫人摇头,苦笑道:“她到底是主母,自家男人出了事,要是直接就包袱款款回了娘家,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崔琉娘挑眉:“有老夫人在,哪里就要娘亲在崔府里担着?”
龚丽馨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很该在这个时候把崔府担下来。
再说,能有这个机会,重新把掌家的权力牢牢捏在手里,只怕老夫人是十分乐意的。
杜老夫人也听出了崔琉娘的弦外之意,对她更是心疼。
她也是知道的,杜吟秋之前过得不痛快,对崔琉娘多有疏忽,两母子的关系也是最近才缓和下来。
只是崔琉娘心善,很快便原谅了杜吟秋,为此,杜吟秋还十分内疚,以前对女儿实在太冷落忽视了一些。
爹不疼,娘不爱,足见崔琉娘在家里过得不算很好。
不过没饿着冷着,其他的甚至远不如崔明珠。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崔琉娘的心眼显然比当年的杜吟秋要多一些。
却是这样,叫杜老夫人更是心疼不已。
她搂着崔琉娘,轻轻道:“琉娘说得在理,我也担心你母亲,只是她素来倔强,常常劝不住。”
杜老夫人也是头疼,杜吟秋显然是担心连累了杜家,这才不乐意回来。
崔琉娘仰起头,狡黠一笑:“外婆别担心,我有法子。”
办法很多,却不在乎太老套。
她让芳春回家走一趟穿个口讯,这边躺在房间里睡了个囫囵觉。
等醒来的时候,杜吟秋已经红着眼坐在自己的床榻前,见崔琉娘睁眼,连忙擦掉眼泪,低声问道:“睡得可好,哪里还有不适?”
崔琉娘懒洋洋地看向她,摇头道:“我没事的,娘亲。”
她越是这样说,杜吟秋越是担心:“可是让大夫过来瞧瞧,服药了不曾?”